短暂的昏沉过后,颜星画感觉一块温毛巾轻轻落在额头,西宝在耳边低声说,“师傅,你什么都别想,先喝药,嗓子烧坏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登台唱戏,你说过,你很享受站在台上万众瞩目的感觉。”
颜星画听到西宝的声音,眼眶湿润,她伸手拉住那双手,“西宝?”
西宝手一抖,一碗药全撒到了被子上,看到颜星画睁大眼睛的样子,西宝以为她生气了,怕挨打,忙得放下碗跪到地上,“师傅,求您了,您先喝药吧,自个儿的身子当紧。”
西宝是她的徒弟,才十四岁,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前世她心情不好天天折磨西宝……记得后来西宝是替她进了土匪窝,被折磨而死,比她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苗玉秀又开始骂,“已经是个戏子,还不肯认命,非要自视清高作天作地,不赶紧趁着年轻多捞钱,你还指望你这个没用的徒弟给你养老?”
颜星画闭上眼睛,努力摒退耳朵边的聒噪,万万没想到她会重生,而且回到十八岁生日这天。
年轻时苗玉秀依仗风姿拉拢军阀贵人,维持洪福班唱戏赚钱,现在她老了,想让颜星画替代她出去交际。
颜星画知道戏子本来就身份卑贱,常去待客,最后不免变成别人嘴里卖艺又卖身的下作人,所以一开始死活不肯,可是十八岁的她哪能算计得过一个老狐狸?
十八岁生日这天,苗玉秀偷偷将她的初夜私下交易,以三万块大洋卖给一个年过六旬的有钱人,也是这一天,颜星画被人极尽糟蹋后,才萌生出不顾一切都要摆脱戏子身份的念头……
“哗……”
苗玉秀一把掀开了被子,颜星画落水高烧身子本来就虚,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一旁的西宝转身朝着苗玉秀磕头,“班主,你就让师傅歇几天吧,她现在这样子也没有办法给洪老爷祝寿……”
“给你脸了是不是,还不敢紧再热一碗汤药过来!”
“班主……”西宝话音未落,被苗玉秀狠狠瞪了一眼,西宝不敢多嘴起身出去了。
苗玉秀显然一心想要赚这三万大洋,忍着脾气,坐到颜星画身边,“星画,你不是一心想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吗,她把你拉扯到三岁,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天天被你那个混账爹逼着出来乞讨,居无定所,你忍心吗?”
这软刀子割在颜星画心上,她彻底醒了……
是的,现在这个时间,唯一疼爱过自己的奶奶还活着,她还有机会照顾奶奶,颜星画心里悲喜交加,挣扎着坐起来。
西宝又端来了一碗汤药,颜星画这次没有拒绝,端起来一碗喝尽。
苗玉秀装出一副疼爱怜惜的样子,帮着颜星画把耳边鬓角拂在耳朵后面,好言好语,“你心高气傲想要往上爬是件好事,可是往上爬也得赚到足够的钱,你看看那些熬出来的红角,哪个不是年轻时候不顾一切赚钱,到老了才有了身份地位的?”
颜星画知道苗玉秀的龌龊意图,知道身在其中躲是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她就换一种方式应对。
“好,我去给洪老爷祝寿!”
苗玉秀一听喜上眉梢,亲手端起西宝递过来的糖水送到颜星画的嘴边,“这就对了,今晚唱完戏,跟洪老爷喝几杯酒,三千大洋就到手,对你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颜星画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笑,三万大洋被你私吞了九成,还真够黑的!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同往日,上一世她没有一点心机才被算计,这一辈子,她无论如何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颜星画借着身子微弱,卖惨,“班主,你现在能不能给我预支三千大洋,给奶奶买座小院子,这样我才能安心唱戏赚钱。”
苗玉秀脸一黑,“钱还没到手,我到哪给你预支去?”
颜星画往床上一倒,一副体力不支快要咽气的样子,“我嗓子疼,膝盖疼,开不了口也走不了圆场碎步,我还是躺着等着活活烧死吧!”
苗玉秀一看颜星画这是要斗智斗勇,咬着嘴唇在那思量半天,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颜星画见她不肯答应又加了一层筹码,“也不知道洪老爷会不会怪罪我这个半死的人,班主到时候好好跟洪老爷说说,千万不能让洪老爷发火,他儿子可是土匪头子,杀人不眨眼。”
几句话,苗玉秀觉得冷汗珠子都下来了,这丫头怎么变了个心性似的,专抓着人心刺挠的地方挑,她不得不忍痛说,“行行行,姑奶奶我给你出去筹钱去,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得满足你这个心愿……”
苗玉秀出去筹银子,临走还吩咐西宝为颜星画收拾行头,准备晚上去洪老爷家登台唱戏。
西宝走到颜星画身边,有些心疼,“师傅,你能行吗?”
颜星画却反问了西宝一个问题,“西宝,这些年我对你又打又骂的,你不生我气?”
西宝用力地摇头,帮着颜星画梳头,“我从小没有爹娘,来到戏班子也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是师傅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