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风腰椎受伤的消息,并未让人外传,太医也是暗中请的,就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偏当时院中下人看了去,哪有不外传的。
禾草穿过回廊,到了段十风的院子,屋子里乌压压围了一圈人,连庆王妃都惊动了。
“太医,我儿这伤到底如何?”
“小王爷伤到紧要处,致使一双腿无法施力站立,日后能否恢复,几时恢复,还需仔细调养观察。”
庆王妃往后跌了一步,幸好有丫鬟搀扶:“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再也无法恢复?”
“王妃放宽心,卑职会尽全力为小王爷医治。”
庆王妃恨得咬牙,这份恨总要找个源头,于是一眼瞥见了禾草。
“是这丫头伤的你?”
“怎么会是她,她那么点身量,够什么!是儿子自己不小心歪撞上去的,母亲别听那些下人学舌。”
禾草这才发现段十风趴伏在床上,上衣撩起,露出一截腰,上面扎满了银针。
“小王爷为何还要护着她?明明是她推搡的你,让你栽倒在木桩上……”薛云娘冲到人前,哭嚷道。
“谁让你多嘴!”段十风呵斥道。
庆王妃不听还罢,一听怒火直冲心肺:“你还护着,你父亲如今不在家中,等他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来人!把这女人拖下去关起来。”
当初儿子将这绣娘引进府里,她特意问了,是不是看上这女人,他矢口否认,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好好的孩子,被伤成这样。
段十风赶紧说道:“母亲把她关起来,岂不是便宜了她,让她在我跟前侍候,将功抵罪罢!”
庆王妃哪里肯依:“你还嫌她害你不够?”
一旁的段月儿说道:“母亲,哥哥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指不定多难受,不过是在人前强忍着罢了,有这位绣娘在,他心里也舒坦些。”
庆王妃叹下一口气,让人将禾草压上前来:“你好好看护他,他若再有任何闪失,我只找你!”
待到太医诊治毕,众人散去,禾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傻站着做什么?过来我这里。”段十风说道。
禾草走了过去,见他就那么躺着,唇色浅白,苍弱无力。
“现在我成了这样,以后就是个残废。”男人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清亮,带着一丝自嘲。
“刚才太医不是说了么,只要照顾妥当,可以恢复。”
“嗯,那就劳烦禾娘子多多细心些,让本王早日康复。”段十风闭上眼,不再言语。
禾草见他鬓发汗湿,呼吸缓弱,很是疲困力竭的样子。就在以为他睡着之时,又听他慢慢说道:“有侧厢房,你睡那里。”
禾草“嗯”着应下:“那我去里间歇息,你有事叫我。”
她睡在里间,却是一点睡意也无,心里杂成一团麻。刚准备翻身,听到外间一声闷响,于是赶紧趿鞋爬起来。只见段十风披着发,散乱着衣衫扑倒在地,模样十分狼狈,在看到她时眼神躲闪,把脸别向一边。
守夜的人也听到了声音,忙推门进来,想上前搀扶起他。
“滚开!”男人挥手将小厮伸过来的手打掉。
禾草半蹲下身,想将他扶起,奈何身板弱小撑不起他,只好递了个眼色给那个小厮。
“我扶不起你,让小厮给我搭把手,你可不能再打他。”
段十风不出声,那小厮有些怕,颤抖着手架起男人的胳膊,两人合力将他扶到床榻上靠着。
“你下去,我来招呼。”禾草对小厮说道。
小厮巴不得一声儿,都说这病中人最难照顾,何况是双腿残疾的,忙关上门退到外面。
“你要什么,跟我说。”禾草拿来一盏灯,放到床头桌上。
段十风把脸撇向里,不说话。
“是要喝茶么?”禾草耐心问道。
男人依旧不说话,脸上生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禾草心里一咯噔,试探问道:“是不是要……小解?”
段十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废成这样,何况还是在她面前。
她见他脸红到了耳下,便知道自己没猜错:“我让那个小子来?”
“你把东西拿来,我自己弄。”
禾草点头,四下环看,把夜壶拿来递到他手里,然后回了里间,过了一会儿听他在外面喊了一声,她才出来,用绢帕包着壶柄拿到外面,交到小厮手里。
“我给你倒些茶,你喝了好睡。”
“嗯。”
禾草拿水替他净了手,自己也净洗了一遍,然后走到桌边,倒茶让他喝了,才回到屋里躺下。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
次日一早,太医前来给段十风施针,施针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之后庆王妃也来了,问询了一番,落后,段十风的三个姬妾又来了,想要求见,却被小厮拦在外面,不让进。
就这么过了些时日,禾草见他天天躺在床上不动弹,也少说话,她问他两句,他才答一声。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他,没人敢去触霉头。
有几次半夜,她都听到外面闷响,每回她出来看,就见他扑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