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宅书房,来安替香炉重新压上香粉,点燃,盖上紫金炉,细烟依依生起。
不知自家爷怎么想的,真就放心让那两人单独相处?你说他放心吧,拿在手里的书看了半天,也没见他翻一页。
来安看了眼自家主子:“爷,陆家的来了,禾姨娘过去了,您不去看看?”
“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去做什么。”魏泽叩了叩桌案,来安立马续上茶。
“下去吧。”
“是。”来安应声退下。
门外,来旺见来安出来,连忙凑上前,把他拉到一边,觑声问:“哥,咱们大爷什么时候这样好性儿,好不容易弄回来的人,说让就让了?”
来安摇了摇头:“我也看不明白,不过依我对爷的了解,只怕不会这样简单。”
来旺点了点头,他们从小就跟了主子爷,就目前来看,这绝对不是他的脾性。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谁会倒霉,是禾姨娘还是陆家公子。
禾草到了会客厅,透过屏风,能观到一个身量修长的影儿,应该就是陆家公子了。
陆远听到声响,抬眼朝屏风看去,手心甚至起了一层薄汗。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在酒楼上,她在摊位上挑选发簪,只一眼他就上了心,后来,她又救了他的命,他知道他再难逃掉。
之后,他派人四处打听,却没有半点消息,如今,她与他只一屏之隔。
禾草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朝着男人侧身行礼,陆远哪里还敢坐着,连忙起身还礼,陆家小厮心道,公子从来行止从容,清风有度,何曾这样手脚生乱。
两人隔着距离,对坐下。
陆远看着对面的人儿,心道,是他日夜思念之人。
上次只顾着救人,那样的情况下,禾草并没太注意陆远的样貌,今日相看,和魏泽不同,陆远的长相偏文弱清雅一些,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那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陆某说过,这个恩情定会还。”
“陆公子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禾草笑道。
陆远被女人的笑闪了眼,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停顿了一下:“在下的心意,姑娘可知晓?”
禾草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说明来意,一点不含糊,不免有些难为情。
陆远又道:“是我草莽了,你心放宽,我不迫你,过两日,不知姑娘可得闲,落月湖有赛舟,我带你去看看?”
“多谢陆公子相邀,我还是不去了。”
陆远一怔,笑说:“一同去吧,那家伙也会去。”
魏泽也去?那她跟着同去,想来是可以的。
送走陆远,禾草正待回房,来安传话,说魏泽要见她。
禾草来到魏泽书房,坐到下首侧位,上一次来,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那次她生死一线,抛开尊严,恳求魏泽留下她。
“见过了?”魏泽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
禾草“嗯”着应了一声。
“姨娘瞧他可还满意?”
“陆公子年轻英俊,身世清贵,是我高攀了。”禾草放在膝上的手相互绞着。
魏泽终于从书中抬眼,看向她,慢慢踱到她跟前,向下睨着:“别绞了。”
禾草停下动作,想起一事:“陆家公子邀我去看赛舟,你去不去?”
“姨娘无须问我,他既然邀了你,你想去便去。”
禾草扬起下巴,和魏泽对上,笑道:“那我到时候去凑凑热闹。”
魏泽逆着光,一双眉眼隐着,看不直切,只听他说:“去吧。”
从书房出来,禾草深呼出一口气,慢慢走下台阶,往后院走去。
这一日,是曲源县民间自发组织的赛舟节。
街市上人流如粥,各大酒楼全都预订了满席,街道旁全是商贩,有卖赛鼓的、彩幡的,还有卖响锣的,沿路下去,到了落月湖附近,一溜排的生意,各式各样的都有,还有那挑着担子卖吃食冷饮的。
时下正值淡暑新秋,晚上虽放了凉,白日依旧炎热。
湖边已聚集了不少人,乌泱泱一大片。
普通百姓都是提前在湖边守着,抢占一个绝佳的观望地点,而那些有钱的人家都是包下楼船,所谓楼船,就是酒楼,只不过是在湖边做生意的酒家。
地面上的酒家,讲究的是高、大、宽敞气派,而这些依湖做生意的酒家则有不同的讲究,个头大的船反倒失了意趣,楼船讲究一个精致,环境精致,吃食精致。
更有上等的楼船会请来青楼名角,当然,能请青楼名角,那也一定是客人身份不一般。
同样一片湖光,楼船的客人和岸边的百姓看到的却不一样。
陆远单独包了一艘精小楼船,小二层,雅间环境清幽别致,房内还熏了香,靠窗的桌上摆着几盘子细果和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