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许敬宗低低地说了一声,微微朝前紧走了几步。
武媚儿有所警惕地抬头,并挥手,示意众人下去了。
待众宫女全都离去后,许敬宗微微一笑说道:“娘娘,下官请教一个问题。”
武媚儿狐疑地瞧他一眼,命令道:“说!”
“娘娘,下官先恭喜娘娘喜怀皇子。”
武媚儿一听,手中的茶盏便停顿了一下,抬眼死死地盯紧了许敬宗。
己时一刻,她刚刚把袁天罡请来给自己诊脉。
袁天罡道出自己腹中的胎儿正是一个皇子。
这顿时让武媚儿欢喜地了得。
她为此还重赏了袁天罡一枚宝莲缀宝青铜香炉。
这距离那会儿没过多久啊,难道袁天罡就这么不靠谱?已经将自己怀皇子的事宣扬出去了?
武媚儿正在心里腹诽袁天罡的时候,许敬宗说到:“并非袁天师亲口相告,而是在下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了他手捧一香炉,步履轻盈,面带喜色,又思之娘娘正怀龙子,见到娘娘时,又见您满脸喜色,凡此种种,臣据此推断而来。臣是否说错话了,若是说错了,就算下官刚才的话没有说。”
丢掉了对袁天罡的怀疑,武媚儿这才十分宽心起来。
她抿了一口汤汁,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太过聪明的人容易早死吗?”
许敬宗也是默默哭笑,身子微微一欠,说道:“跟娘娘办事儿的人若是太笨了,恐怕会气坏了身子。但除了娘娘以外,下官一直奉行藏拙。”
“好一个藏拙。承嗣和三思之事,你也该藏掖一下,为何要告诉本宫呢?”
“娘娘,下官之举在于顺势而为。”
“何为顺势?你又哪里来的势?”
“娘娘,您若想让腹中皇子立为太子,你是用臣下还是用血脉宗亲?”
武媚儿正在往汤碗里加红糖,一听到许敬宗这话,手儿一抖,红糖便撒在了桌子上。
武媚儿直接丢掉羹匙,一拍桌子,怒道:“大胆!撺掇本宫,谋逆上位,是你等做臣子该想的吗?来人!给我推出去……”
此时,有宫女进来了。
武媚儿口中之话却顺不下去了。
她一个后宫之人又怎能随便处置朝廷要臣呢?
但她骨子里有一种时刻要凌霸众生万物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望而不得的东西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许敬宗对两个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宫女们抬眼去瞧武媚儿。
武媚儿的脸色发红,瞪了一眼宫女,便说到:“你们出去吧。”
“喏!”
“你这等大逆不道之臣,本宫会如实禀告陛下,将你砍了!”
见宫女出去了,许敬宗说道:“娘娘,莫要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小的愿意以许家二百八十四口人的性命为担保,刚才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想当年,若无太原元谋功臣之一的应国公倾其所有家财资助高祖,怎会有大唐天下?若论功行赏,这天下至少一半应该是武家的啊!”
听闻这话,武媚儿突然站立起来,双手紧张地揉搓着衣角。
看到武媚儿异常紧张的表情,许敬宗很是担心因为他的话而让娘娘动了胎气,若是那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许敬宗赶忙继续说到:“娘娘,命运不公道啊,应国公若非早早仙逝,此刻的武家早已是权倾朝野,哪里还有那个长孙无忌老匹夫的事儿。应国公早逝,让娘娘备受欺辱,吃尽了苦头。老臣听闻娘娘早年的事都心痛不已啊。”
许敬宗说到此处,眼泪努力挤了出来。
但他瞥眼瞧见武媚儿情绪有些激动了,赶忙说到:“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老天爷在给娘娘预示啊,这是天意啊。”
“老臣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但思之审慎,越觉得这是天意啊。娘娘试想,如今的皇后可有儿女半个?”
武媚儿听到此话,眉头紧皱,自然对这个常常思考的问题复又深加思索了。
“如今,娘娘才是陛下挚爱,而倘若皇子诞生,这皇子必将如娘娘一般,也会成为陛下的心头肉,受尽宠幸。”
武媚儿听闻,瞥了一眼许敬宗,旋儿望着窗外,随后又望着眼前的虚空,陷入沉思。
“可如今有传闻,皇后似乎要将大皇子李忠过继到她身边,将其立为太子。”
一句说得十分低沉,却将陷入沉思的武媚儿一下子惊醒了。
她嚯地一下子站立起来,怒视许敬宗问道:“确有此事?”
“皇后正寻求长孙无忌的支持,试图说服陛下。由此,臣敢确信无疑。”
“长孙无忌怎么回答的?”
“老臣不知详情,但据时局判断,长孙无忌会欣然答应。”
“为何?立李忠为太子,这不等于把他的权力要分一半出去了吗?”
“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在朝廷中可有依仗的人吗?”
武媚儿思索起来,终于抬头说道:“恐怕她是孤家寡人一个!”
“娘娘的眼光很是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