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还没想清楚沈眉庄的事情。
端妃娘家出事了。
朝廷从去年就准备对准噶尔用兵,兵分两路进军,北路军统帅傅尔丹,西路军统帅岳钟琪。
本来按计划两路大军趁准噶尔内乱之时,一起进军准噶尔,不料军情泄露,准噶尔为了稳住朝廷大军,竟使出议和之计。
趁皇上将两路统帅召回京城议和之际,摩格派军偷袭了西路大军。
帐中无主帅,偷袭来得太过突然,军中虽奋力抵抗,但仍死伤了六千多人。
端妃的堂弟在此战中斩杀敌人十余人后身亡。
他一死,齐氏一门从入关起一直传承下来的武将世家,自从永绝。
端妃得知消息后哭得撕心裂肺:
“本宫一族,从太宗文皇帝开始,战死沙场的儿郎共有一十八位,最后这一棵独苗也马革裹尸而还,他死得其所,不愧是我齐家的血脉。”
准噶尔狡诈,前线战败,皇上心如火烧,再听到端妃这泣血之言,更是觉得难受: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齐家断了传承,朕会找人过继齐家,将齐家忠勇传下去。”
端妃虽然心伤,但明白一旦答应,皇上就会觉得再无亏欠,最多再赏点金银虚名,满门忠烈换来一场空,她不甘心,故此强忍着悲痛:
“臣妾谢皇上如此深思远虑,只是过继一事关系人伦,臣妾实在不忍心,且上天有好生之德,臣妾一族,若命不该绝,族内定会再诞下男丁为朝廷效力,可若天意如此,过继岂不是害了好人家的孩子。”
她的这话更像无声指责,战事失利,与皇上轻信准噶尔有很大原因,因此皇上待在这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只好说道:
“你既不同意,此事再议吧,你先好好养着,等过段日子朕再来看你。”
皇上走后,安陵容看着端妃还在哭泣,只好劝她:
“端姐姐,万事请节哀,你若一味沉沦下去,伤了身体,以后还有谁能庇护齐氏满门弱小。”
端妃脸上的泪痕犹在苦笑着说道:
“陵容,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有伤心也是有限的,发生万事总得想着将利益最大化。”
“本宫哭一是为了齐氏一族,二是因为本宫在这宫里待久了,早找不到昔日的自己,借着这个机会宣泄一次罢了。”
这话说得安陵容眼角也湿了,她何尝不是如此,在宫里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像刻意排练过一样,不敢出丝毫差错,她轻轻抱了抱端妃,柔声安慰:
“端姐姐,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端妃回抱了她片刻,然后将她推开郑重说道:
“陵容,你在外面是否有可用之人?”
想到还在京城四处打探出海事宜的小虎,安陵容如实答道:“只有一人可用。”
端妃擦干脸上泪痕:“一人足矣,皇上这次被准噶尔摆了一道,绝不会善罢甘休,以他的性子定不死不休。”
“兵戈一动不知要几年才能休,陵容,你我所谋之事,钱财人心缺一不可,本宫有一桩冒险的生意想与你谈。”
安陵容直接问她:“可是军需粮草一事?”
端妃眼神一亮:“看来你也早想过此事,军队粮草一是朝廷从各地粮仓征派调拨,用量巨大时则是朝廷拨款,由青海、甘肃两地布政使向粮商购买再送往军中。”
安陵容敏锐问她:“端姐姐可是有路子?”
端妃点头:“青海布政使与齐家有旧,想来只要我们的价格合适,粮草过关,他会愿意卖本宫这个面子,毕竟跟谁做生意都一样。”
军需粮草的生意,可不单单是有旧就能插手的,不过谁都有秘密,安陵容也不再追问,直言道:
“端姐姐如此信任看重,陵容也不藏私,这几年我的人倒卖药材、皮毛确实赚了一点,原想着赶个新奇跟着出海看看,既然端姐姐这里有更稳妥的法子,陵容这就交代下去。”
端妃颔首:“你的这个路子要更长远,本宫还有消息告诉你。”
安陵容心里一动,端妃的堂弟这几年已经升为正二品的副将,而大虎还留在外委把总的位置,所以此战人员伤亡的信息她比自己知道的详细。
她本想端妃伤心不好再多问,只好找机会跟皇上打探一下,现在端妃一说,她急着问道:“可是有大虎的消息?”
端妃徐徐道:“他伤了右手再难提刀,若是继续留在军中,不外乎一些后勤杂事,本宫想着,他在过军中,深知打仗不易,不如就让你的人先带他熟悉一下门路,以后粮草生意可交给他来打理。”
安陵容心下一沉,她还记得大虎机敏善武的样子,眼下不能再提刀,对他不知多大的打击,对伤员朝廷虽有善后,可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那点补助,一人过还行,想要养家糊口就远远不够了。
端妃的想法固然好,可以说是为大虎找了条稳妥路子,不过她得跟忍冬商量一下,因此安陵容不着急回复:
“这事不急,不管谁接手,总归会有人做,眼下倒是可以让人到河南,山东一带先转转,打探一下往年小麦收购的行情,若是合适,可趁着时节抢购一批小麦,然后再转下江南,将粮米生意摸透,就可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