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孤灯,压得人难以喘气。
养心殿中,烛火透亮。
殿内极为安静,只能听到翻阅奏折“沙沙”的声音。
苏培盛垂手站在角落,偶尔悄悄的用余光打量一下皇上,避免错过圣意。
半响过后,眼看着烛火逐渐暗淡,苏培盛轻手轻脚的上前欲将烛光拨亮。
“苏培盛,六阿哥之事你怎么看?”
蓦然间,只听见皇上问了他一句,这句话让苏培盛怔愣住,该怎么回答呢?
“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皇上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定定的看着苏培盛。
吓得苏培盛立马跪地:“奴才不敢妄言。”
可皇上不打算放过他,一心要他说出心中看法:“无妨,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梆、梆、梆”三声清脆的磕头声响彻养心殿内,苏培盛声音里都带着颤抖:“皇上圣明烛照,内心早已洞悉,奴才一卑贱之躯,怎敢妄言天家阿哥之事,还请皇上开恩,奴才还想长久的服侍万岁爷呢。”
皇上意味不明轻笑一声:“都当朕软弱好欺,这点浅薄伎俩也敢班门弄斧,此番朕不忍牵连自己的儿子,但有以后,哼!”
这话中的寒意让苏培盛从头冷到脚,他恨不得自己现在耳聋眼瞎,似这等事关皇家子嗣的剖白之言,岂是他一个太监敢听的。
可事不如人愿,紧接着皇上又说出一番让他肝胆俱裂的话:
“起来吧,你好歹也是都太监,你这副样子外头的人还以为朕苛待你呢,你放心,只要你不做梁九功之流,安稳荣华自然少不了你的。”
苏培盛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梁九功乃是先帝贴身太监,因结交废太子而被处死,皇上这是疑心六阿哥之事有夺嫡的前兆了,在提前敲打他呢,此时苏培盛内心思绪如大海一般翻涌,但面上仍然强做镇定:
“奴才一身一命皆是皇上所赐,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皇上恩德,万不敢行那悖逆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冷眼瞅了瞅他:“朕不要那些虚的,你好好当差就是。”
苏培盛恭谨无比满声应下,内心更是提醒自己以后当差还得再谨慎点。
此时,延庆殿中,宋院判经过再三诊断后,也认可了安陵容的判断。
“蛊之一物或啃食吞噬脏腑,从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时日一久生机渐消,杀人于无形中,或迷惑神志,让人心性无常,行事疯癫如恶鬼缠身。”
宋院判巴巴说了一堆,在安陵容期盼的眼光中才给出结词:
“端妃娘娘,所中之蛊乃是命蛊实在棘手。”
看着安陵容转瞬就失望了的眼神,宋院判才慢慢说道:
“若是草蛊可含大豆或用鹄皮解,可命蛊一般是活物,此法只怕难于行通”
安陵容被他的大喘气弄得心中烦躁,语气不自然就重了几分:
“本宫曾想过放血或是金针刺穴,可蛊虫藏于胸腑,此法太过危险,宋院判于医道上已是大成,想来定有良方明法,不妨如实告知,若是不成本宫也绝不怪罪。”
自古太医院做事都只求稳妥,宋太医倒是曾从游医手册中看过相关的记录,不过用在宫中贵人身上未免冒险,他等的就是一句保证:“还有一法,引出来。”
安陵容也起过这个念头,不过当时不得其法,闻言欣喜道“还请宋院判详说。”
宋太医:“蛊虫即是活物,贪图血气,可尝试用生肉引出,不过微臣尚不得知,此蛊性喜何种生肉,只能一一尝试,这样一来端妃娘娘未免遭罪。”
“还有引出之时得找个眼明手快之人,将此物彻底消除,免得再祸害他人。”
这个法子听起来可行,不过安陵容还是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端妃。
端妃虚弱一笑:“比起能活命,本宫受点罪算什么呢?有劳宋太医跟陵容妹妹了。”
见端妃做好了准备,安陵容当即开口:“此事,宜快不宜迟,宋太医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本宫跟周太医全力辅助你。”
“明日一早让御膳房先备下新鲜带血的牛肉、鸡肉、鹿肉、猪肉,需要端妃娘娘将此肉含于口腔之中,以作引子,文妃娘娘则配合着金针刺穴,将蛊虫慢慢往外赶。”
安陵容虽得了医书,但书上并未记录针灸一道,富察贵人死后,她倒是曾跟着周秉练习过针灸,不过事关端妃,她还是有点怯场:“可本宫对金针一道,实在算不得精通。”
宋院判微微一笑:“文妃娘娘您精通经脉穴位,针穴同理,到时微臣会隔着纱帐告诉娘娘行针位置及进针手法。”
“那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日的治疗,画面实在称不上美好,端妃连续试了四种生肉,蛊虫半点未动,最后找来了生鱼肉裹了蛋清,让端妃含在口中,不到片刻就见她胸腔中有一条极细的线轻微的动了一下。
安陵容坐在床帐内盯着端妃坦露的胸口半点不敢眨眼,见此情况急忙开口询问宋太医,为了怕打草惊蛇她还将声音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