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次试探性进攻,均以失败告终,开始忌惮起中原的实力,而后周郭威的主要精力也在稳固内部和安抚北面、西面上,于是和平成为双方的共识,两国关系开始出现缓和迹象。
“四凶五鬼”集团仍然是主战派,叫嚣着要趁郭威立足不稳而北伐中原。通常情况下,主战派都会披着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等光辉的外衣,对民众进行道德绑架,可怕的是,他们通常很有市场,凡是反对者都会被冠以“卖国贼”、“叛徒”等大帽子。
这一次,被道德绑架的恰恰是李璟。臣等皆愿死战,陛下难道要先降?
在这关键时刻,韩熙载坚定地扛起“主和派”大旗,说郭威虽然新立,但深受中原军民爱戴,我们此时若采取敌对态度,无异于以卵击石。
与庙号之争一样,韩熙载实事求是,没有因对“四凶五鬼”的厌恶而故意唱反调,也不是因替主子挡枪而强出头。与中原和解确实符合南唐现阶段的利益。
就像评议徐知诰庙号、议论改元一样,在帮李璟挡枪之后,韩熙载又因忠正直言得罪了李璟。
这是几年后的“三征淮南”,李璟派皇弟李景达率军御敌,并让陈觉当监军。前文说过,李璟对李景达、李景遂等皇弟非常忌惮,所以才特意让自己养的恶犬——“四凶五鬼”核心人物陈觉充当李景达的监军。
满朝文武都深谙其中的潜规则,心照不宣,均保持了沉默,唯独一人跳出来大声反对,“皇弟还要什么监军!”
没错,此人就是口直心快的铁憨憨——韩熙载。
李璟再次被恶心到了,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白眼,心说孺子真不可教也!
战争中,主战派的“四凶五鬼”集团占据主导,而韩熙载等主和派成为非主流,又因其不肯迎合李璟,故而再次被排除在核心权力圈之外。
战争结束后,李璟郁闷而终,随后便进入到后主李煜时期。
李煜是非常敬重韩熙载这位三朝元老的,因此将他提拔为吏部侍郎、监修国史。这个任命同样蕴含着政治考量,因为吏部就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负责官员的考核、升迁等工作,主导官僚体系的运作,李煜要清算“四凶五鬼”集团,把韩熙载放在这个决定官员升降去留的关键位置上,政治用意不言而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徐知诰、李璟费尽心机地呵护韩熙载,图什么?李煜:关门,放韩熙载!
韩熙载让徐知诰头方,让李璟头方,岂能饶了李煜?祖孙三人,谁也别想跑。
前文有云,李煜上台后就推进经济改革,比如铸大钱、铸铁钱等货币措施,韩熙载与宰相严续在这个问题上爆发了激烈争吵,韩熙载情绪激动,竟然当着李煜的面高声叫嚷,颇为失礼。
李煜很生气,有理不在声高,你俩都是国家高级官员、文化人,不是流氓无赖!韩熙载因失礼被贬为秘书监,以示惩戒。
李煜也传承了父祖两代人的政治智慧,很快就将韩熙载重新提拔,升任兵部尚书、充勤政殿学士承旨,照样是天子的心腹近臣,然而……韩熙载还是那个韩熙载。
李煜迎娶绯闻女友小周后的时候,韩熙载带头“作诗讽之”,得罪了李煜;
一次游猎归来,李煜忽然来了兴致,视察了国家监狱(大理寺),并亲自复核在押的囚犯,看看有无冤假错案。群臣纷纷点赞,说李煜推进了法制进程,唯独韩熙载连续上了好几道奏章,引经据典,说天子不能踏足监狱这种地方,对李煜提出了严厉批评,并且坚决要对李煜进行罚款,罚李煜拿出三百万私房钱充公。
宋初,韩熙载撰写了《格言》五卷,献给李煜,李煜“手诏慰纳”,然后拜其为中书侍郎、充光政殿学士承旨。
这是韩熙载生前的最高官职,但很多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中书侍郎”的头衔上,因为它有个通俗的叫法——宰相。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光政殿学士承旨”上,这才是点睛之笔。
“某某殿学士”,典型的位卑权重,即小官管大官,是天子近臣。李煜尤其将光政殿学士视为心腹,李煜规定光政殿学士们要轮班在宫中值夜班,然后他就经常半夜里“查岗”,并与当班学士彻夜密谈。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南唐的很多国家大事其实就是在李煜夜班查岗的时候秘密商定的。“宰相”往往都是空架子,只有“某某殿学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权人物,才是能左右国家大政方针的那个人。现在,韩熙载就是了。
那么韩熙载可以施展他的抱负了吗?呵呵,想多了。
开宝二年(969),韩熙载卧疾,给李煜上表称自己“无横草之功,有滔天之过”,臣就要解脱了,再见。
次年(970),韩熙载病逝,享年6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