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弛取下那枚可号令霍氏名下一切商行的玉扳指放在她面前,再无多言,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裴月姝知道这是他留给长极的东西,她靠在椅背上,浑身的气力像是被人抽走了大半,她有些喘不上气。
可从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二人的结局就会这样,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能选择放下,留守定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不多时,鸢尾端着安胎药进来,见她脸色苍白还以为霍弛对她做了什么。
“太后,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用,我没事。”她挺着小腹慢慢坐直,目光汇聚到那碗安胎药上。
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能再怀孕生子,朝臣必定要议论纷纷,说不定还会引起动荡。
她也不知该和长极如何解释。
更何况这孩子的父亲也无法陪伴她左右。
或许当时她就不应该心软。
须臾,她端起安胎药却是一饮而尽。
她已经坐到这个位置,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那还有什么意思。
余生,她只会随心所欲,再也没有人能爬到她头上。
“通知下去,十日后返京。”
周时章正在沙场操练,南蛮人紧咬不放,他们大晋的儿郎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经做好留守定州的准备。
无论太后和霍弛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她如今怀着孩子是事实。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当时她才会下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被困在毒林中的太尉。
他留下是最好的安排,这样霍弛才能陪伴在她们母子身边。
只是他没想到霍弛竟然自请留守,还立下不收服南蛮就不还朝的誓言。
他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漠,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仅剩下苍白的倦怠。
两军交接之时,他也只是淡淡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当初我放过了你,这次算扯平了。”
周时章立即变了脸色,再不理会他夹紧马腹离开。
霍弛落到这种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今日也是太后归京的日子,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落井下石说些什么。
未来的十年间,也或许更久,没有诏令,霍弛都不能离开定州返还京师。
“少主,不去送送吗?”暗七神色复杂地问道。
“点兵,随我出战!”霍弛的马如离箭的弦,暗七他们没有犹豫立即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少主一个个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立誓要一生跟随,暗七能最后看一眼心爱的女子,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城门口,整个定州的官员都来为太后送行,独霍弛没有去。
周时章说,太尉大人带兵迎敌去了。
裴月姝点头,“太尉大人做得对,该当以国事为重,众位爱卿不必相送了。”
她扬手,官员们纷纷跪下,“恭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鸢尾将銮驾的帘子打下,直到此时她还是下意识看向远处,总觉得霍弛或许会来。
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各自驶向他们的方向。
裴月姝有孕,一路上行驶得并不快,直到两月后才抵达京师。
如今她的身孕已经七个月了,一路上因为遮掩妥当,并没有被随行的兵卫看出什么。
进京时也谎称太后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并没有让大臣前来城门口迎接。
而是连夜进城,直接从承天门驶进皇宫,再到景阳宫。
长极早早收到了娘亲的信,一直在景阳宫等着,哪怕子时都过了,也依旧精神奕奕。
“银翘姑姑,娘亲真的要回来了吗?”
离裴月姝失踪已经过去了九个月,长极只觉得十分不踏实。
不仅是他,贺兰辞也一直在宫门候着,“微臣恭迎太后回宫。”
裴月姝掀帘看了他一眼,他向来是不蓄胡的,如今因为操劳大大小小的事宜,连打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褶皱。
“爱卿辛苦了,天色已晚,爱卿在宫中留宿吧。”
“多谢太后。”贺兰辞朝她浅浅一笑,虽憔悴了许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景阳宫上下都是裴月姝的亲信,到了里面裴月姝不必再掩饰。
长极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见銮驾驶来,还是银翘眼疾手快将他揽住,才没让他失态。
如今姑娘又有了孩子,还是当心些为妙。
“娘亲!”
裴月姝立即红了眼眶,她被鸢尾和秋葵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下去。
长极再也忍不住,挣开了银翘的手,扑了上去。
直到重新回到了她的怀里,闻到那熟悉的气息,长极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娘亲平安回来了。
“娘亲!”
那带着哽咽的语气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裴月姝弯不下身子,只能拍着他的后背,强忍泪意道,“长极乖,都是娘不好......”
如今天气转凉,哪怕裴月姝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但还是遮掩不住高高隆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