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逗弄了一会孩子,那股围绕在他们一家人中悲戚的氛围总算是消失不见。
等长极被银翘抱走,周长风正襟危坐,鸢尾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伺候的人离开。
门被合上,周长风颓然道,“当初你写信给爹,说你是自愿入宫,但我和爹都知道,你是被皇帝所迫,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再好说的,皇帝在江南遇刺,爹担心你和长极在京城的安危,这才叫我立即进京,眼下还好皇帝并没有驾崩,不然哪怕你躲到西北,舅舅和外祖父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们母子。”
眼下别说是京中的权贵,就连各个州郡的高官,都明白皇帝此次遇刺,八成就是季向两家的手笔。
如今只有裴宸妃生下皇子,如果皇帝驾崩,继承皇位的必然是大皇子,但太后之位就不一定了,而且哪怕长极登位也不过是旁人豢养的傀儡。
“舅舅不必担忧,皇帝没有那般无用。”提起萧玄誉,裴月姝语气都冷了不少。
周时章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好,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强迫了表姐的人除之后快。
虽然周长风无比厌恶皇帝,此时也不得不点了头。
听说皇帝身受重伤,至今还在苏州行宫养伤,却还能记得裴月姝和萧璟,将她们从是非堆里接出来,送到这承德山庄,有那么多禁军守着她们母子,自然是不会再受到伤害。
“依我看,恐怕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收手,皇帝还是不敢动那两家人的,因此只能装聋作哑,想着等回京再做打算,可此举必定会助长那些人气焰,说不定会趁着皇帝重伤再次下手,所以,你得有所准备。”周长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眼下不是他们非要去争那个位置,是不得不争。
而且这也是萧玄誉欠卿卿的,将江山给她们母子也不算冤。
“爹已经跟我商量过了,一旦皇帝驾崩,就让我立即带着你和长极前往西北,京城大多都是季氏和向氏的人,他们手里没有皇子,哪怕起兵也是形如造反,爹已经在暗暗联络西北各州刺史,长极是天熙帝唯一的皇子,他们必定会支撑我们,到时长极可以在西北登基,再以皇帝之命号令天下组建军队,那时才有和那些人相争的实力。”
裴月姝心中很是感动,为了她,哪怕外祖父那样向来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得不蹚这趟浑水。
“外祖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眼下季氏和向氏的人紧紧盯着,唯有在这山庄里方才安全,我和长极是离不开京城的。”
周长风进京能带多少人?又怎么能在那两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她们一路送至遥远的西北,无论是对于周长风还是她们,都太冒险了。
但周长风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这一路上他都做好了安排,就是豁出这条命,他也要保全外甥女,不仅是为了裴月姝也是为了天上的姐姐。
“好了好了,现在皇帝还没死,也不必往那最不好的地方想。”杨邵君开口缓解这凝重的氛围。
裴月姝又问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周长风缓和了脸色,几年未见的一家人坐在一起没有一点生分和疏远,唠起家常来画面极为温馨。
天色渐暗,裴月姝命人传了宴,待用完了晚膳,裴月姝打算留他们在承德山庄住下。
杨邵君很喜欢长极,反正京中也不安全,不如留在这给外甥女看孩子。
周长风和周时章都无异议,裴月姝亲自带他们去院落安歇。
将周长风夫妇送到清风苑后,裴月姝与周时章缓缓走向下一个院子。
她看向变得沉默了不少的周时章,眉眼含笑地打趣道:“表弟又长高了不少,怎么性子却是变得越发娴静。”
周时章露出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哪有你这么夸人的,而且你不过只比我大了三天,打小我就声明过了,这声表弟我可不应啊。”
裴月姝笑得越发灿烂,这也让她感觉回到了小时候。
周长风几乎每年都会带着周时章来京城看她,周时章从小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得知裴月姝只比他大了三天后,死活不愿意叫她表姐,还仗着生得比同龄的孩子坚实,总是一口一个小姝妹妹叫她。
今日还是裴月姝第二次听他叫自己表姐。
她轻哼了一声,“明日我就去跟舅舅舅母告状,说你又不敬重我这个长姐。”
周时章还是笑,没有小时候的无奈,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宠溺,“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告状呢。”
话音落下,周时章脸上表情微滞。
他也算从小就认识虞鹤川,虞鹤川才貌双全,性格也十分君子,对待裴月姝从来都是呵护备至,而且他小时候皮得很,一年也只见小姝妹妹一面,自然没有他们那般情谊深厚。
等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时,她已经和虞家定了亲。
本以为她能幸福一生,没想到还发生了后来这些事,
周时章阖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浓浓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