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什么?”朱村长立马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起来,“哦,合着这些年,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供出错来了?当年我爸是村长,就我那么一个儿子,我完全可以找个单身姑娘,可我还是选择了你们,照顾你们孤儿寡母。朱方芳,你这白眼狼,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朱方芳张嘴又欲说什么,“啪!”有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朱方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美貌的女人,这是她的母亲,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美貌依旧,五官柔和,只是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妈!”
“你干爸说得对,当年要不是他收留我们,我们母女两早就流落街头,被活活饿死了,你怎么这么不知道感恩呢!”
朱方芳泪流不止,她不信她母亲没有起疑心。
但是她母亲难道是放不下这么些年优渥的生活吗?
也是,母亲之前跟着爸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嫁给姓朱的这些年,姓朱的倒是对她有求必应。
她恐怕早就已经把爸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自欺欺人是最好的做法!
朱方芳捂着脸,忿然离开了,头也不回。
她叩了叩叶梨的门,夜晚,叶梨已经睡下了,只肩上阖着衣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说,“谁呀!”
还没看清,只觉得一子弹头投入了她怀中,她惊慌失措地正想叫“非礼”,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正在哭泣。
那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方芳,你快进来。”
“你身上怎么湿透了……”
叶梨拉朱方芳进门,去了灶房,生了火点燃。
火光映亮了朱方芳的脸,朱方芳却始终抿着唇,倔强地一言不发。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把很多吃的,还有微薄的工资都让给了他的学生,可是只要她的精神世界却是很富足的。
他给她念书,把她放在脖子上骑大马,那时候妈妈也老是温柔地望着她笑。
然而现在……爸爸不在了,妈妈也变了。
叶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压根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她一个劲地掉眼泪,就伸出手指,替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今晚你得回家,去给你母亲道歉。”
灶房门口的声音,引得朱方芳看了过去,她眼眶通红,视线里倒影出宴初的身影,她嘴唇咬得死紧,倔强地扭过头去,“我是不会跟她道歉的,我没错,有错的是她。她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还逼着我给姓朱的道歉,姓朱的摆明有问题。”
叶梨吃了一大惊,师母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拍了拍朱方芳的肩膀,“我记得师母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啊,她压根就不在乎钱,要不然就不会跟着方老师来到我们这柳村来了。”
听了叶梨这话,朱方芳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兴许她是为了我,可我已经这么大了,压根不需要她为我考虑。”
宴初双手环胸,淡声道,“她确实是为了你考虑,所以今晚你不回去向她道歉,你会后悔的。”
朱方芳愣了愣,继而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猛然间醒悟了什么,她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都来不及跟叶梨告别,便冒着雨冲了出去。
门外雨下得很大,浇在她身上凉寒刺骨,但比她的身体更凉的是她的心。
“咚——”她直接把门给推开了。
坐在餐桌前的朱村长一看到她,不由得冷哼,“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可是村长,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那么说,让我多没面子!”
朱方芳没理睬他,“我妈呢?”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我妈呢?”
朱方芳仍执着地问。
朱村长看她似乎真的很急,指了指厨房,朱方芳快步朝那边跑去。
厨房里烟雾缭绕,朱方芳的妈妈刘玲正在煮汤圆,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圆,白糯糯的身体里透着黑色的芝麻芯,从沉在锅的底下,慢慢地浮在了水面上,厨房里不由得弥漫起雾气和甜丝丝的香气。
刘玲用勺子舀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正准备试试熟了没。
“妈!”站在门边的朱方芳厉喝一声。
刘玲呆住了,缓缓回过头来。
朱方芳的眼里立刻涌起一层雾气,“妈,对不起,是我错了。”
刘玲没想到一向倔强的朱方芳居然会认错,想当初朱家人,多少人想让她改口叫朱常福一声爸,各种威逼利诱,但她就是不改口。
她不愧是方和平的女儿,当初和平执意要去支教,家里父母都不同意,但是他却说村里的孩子们需要他,然后义无反顾地就来到了柳村。
而今,朱方芳却低下了她的头,放下了她的执着。
刘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