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隆元年九月十九,残秋时节,露重而夜凉!
夜晚巳时,河间府的一条小道上,上千人正在赶着乌泱泱的骡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夜行。
这是钱如是率领的赈灾队伍,如此匆忙地夜行,似是急速赶往中州府赈灾。
可队伍中,押运官陈庆却皱眉,一脸不解地看着身前的钱如是。
夜行就罢了,可为何要走小路呢?
“钱大人,此路难行,劳而慢,民夫也早就受不住,再这样恐怕会拖慢行程,不如就地休息吧!”
陈庆出言劝道。
钱如是并没有采纳,而是笑道。
“陈副官你错了,这条路我府上家丁熟的很,虽然难走,却近很多,能省去两天的行程呢!”
陈庆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他常年押运官粮,能节省两天行程的路,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钱如是作为赈灾钦差,本是公事,为何带了上百家丁?
钱家有这么多家丁吗,为何家丁言行更像是江湖人士?
“放心吧,本官自有分寸!”
见陈庆还在迟疑,钱如是冷声道。
“遵命!”
陈庆急忙回应。
作为副官,他只有建议权,钱如是是正隆钦点的钦差,他当然不敢违背。
可是如此不按常理地赶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乱想起来。
夜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真的着急,要么假装着急。
自出发以来,前两天钱如是不紧不慢,晚起早息,并没有太着急的样子。
可在这河间府,天高皇帝远,又为何要假装着急?
陈庆想不通,可就在这时,一名手下悄悄来到他身边,并低声道。
“大人,小的以前走过这条小路,这路并不是前往中州府,而是通往河秦道。”
河秦道?
陈庆一愣。
那是河间府通往秦州的官道。
原来钱如是夜行既不是着急,也不是假装着急,而是改了终点,想要前往秦州!
随即陈庆心中一紧。
这又不是钦差微服私访,而是押着几十万石粮食去赈灾!
还要收拢沿途流民呢,绝不可以绕路乱跑的。
这、这分明是在抗旨啊!
陈庆额头冷汗直冒。
钱如没有跟他说实话,还在抗旨,一定是在图谋了不得的大事。
要么是杀头的,要么是诛九族…
陈庆心思不属,开始四处乱瞄。
他的下属只有几十名小吏,钱如是却带着上百家丁。
不但如此,护送队伍的百夫长还是钱如是亲自挑选的,这百名官兵也不属于他。
至于上千民夫,那就更不用指望了,人家肯定是向着钦差的,能不参与就不错了。
最后,几十小吏对阵两百名官兵,这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一时间,陈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
正在这时,队伍一阵骚乱,后方突然有十几骑急速奔来。
这些人统一着装,身上都衣服都绣着个番字,口中更是大吼。
“净厂办案,所有人让路!”
“瞎了你的狗眼,快把畜牲牵一边去。”
“妈蛋,老子净厂知道吗,老子在办大事…”
很嚣张,和传闻中的净厂一般无二。
陈庆心中剧震。
净厂来了,莫非是要抓捕钱如是?
那真是太好了,他不用再操心钱如是到底要干什么了…
这一刻,陈庆觉得净厂一点也不凶,还相当可爱呢!
可是,下一瞬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杀!”
钱如是冰冷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迟疑,坚决而疯狂。
百夫长动了,家丁们也动了。
刷刷刷的拔刀声响起,伴随着暴喝。
“娘的,哪里来的毛贼,竟然敢冒充净厂?”
“这伙强盗很有新意,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钦差的队伍。”
“瞎眼的东西,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官军的厉害。”
“大胆狂徒,拿命来…”
十几人对阵两百,只片刻,战斗便结束了。
血腥气四散开来,十几个番子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再接着,陈庆只觉胸口一痛,一把尖刀自前胸透出。
同时,耳边传来钱如是魔鬼般的声音。
“快来人,陈大人被强盗杀了。”
混乱中,很多人都没看到这一幕,除了陈庆的下属鲍三。
一场屠杀过后,车队继续前行。
鲍三内心悲恸,却不动声色地缓缓落到队伍最后。
在前方,不时有家丁走到他的同僚身边,勾肩搭背地说着什么。
可说着说着,同僚便身子瘫软地被架出了队伍。
鲍三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夺路而逃。
队伍中间,钱如是脸色并不好,对着身边的一名家丁沉声道。
“看到了吗,净厂早就跟着咱们呢,只有立刻前往秦州,我们才有机会。”
他身边的家丁留着八字胡,原本倨傲的神色收敛了几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