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帝相思之苦,旁人当然乐得自在,毕竟他消停了,皇宫内院也才能安宁。
可惜那些女子总归不是真正的锦妃,即便容貌再像,骨子里没有那副诗书才华,气韵也不够尊贵,萧帝总是觉得不满,轻则打骂,重则赐死,内侍便只得再去寻其他合适的女子进宫。
但每一个伺候在萧帝身边的代替品都不得善终。有的是在惊恐中死去,有的是心觉受辱而自尽,有的因嫉妒萧帝移情而争宠、反被黄雀在后之人诛害……皇宫城中一时之间乌云暗布、阴暗晦涩,妃嫔们如处冷宫,外来的女子们如流水的宴席,臣子谏言却被萧帝当作谋反,他听不进任何劝谏,还斩杀了无数忠臣,恨不得整日沉迷在那些与锦妃有着相似容貌的女子的温柔乡里。
这样的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七、八年。
即便锦妃诞下了皇子,可她对待萧帝的态度仍旧是不冷不热,长此以往,萧帝真是要被她折磨得疯癫。
以至于萧帝寻来了故族的一位老萨满,像她请求如何能得到锦妃的心。
那年过耄耋之龄的萨满在萧帝的寝宫里做了法事,谏言道:唯有杀尽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沈姓的余孽,使他们的血液染红前朝玉印,这情缘孽债才可解。
萧帝对萨满所言深信不疑,威逼利诱地鼓动朝臣举报前朝的沈姓余孽,就连民间的无辜百姓都不放过,只有,对方姓沈。
这些年里,那些被活捉的姓沈的人都有着同样凄惨的下场——死路一条。
在杀死他们的过程,也是歹毒狠辣,被做成人彘,被挖去双眼,幸运一点的会死的痛快些,能留个全尸。
亦有无意间撞到此番景象的妃嫔惊吓过度,一夜之间疯癫呆傻,只管忙着投井自尽去了。
再到如今,已经是屠杀“沈姓”之人的第九个年头,该杀的,不该杀的,早就杀了个精光,恐怕再难寻出姓沈的人。
而究竟是否已经满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早已无从计较,他只是觉得锦妃还未顺从他,就证明世上还活着姓沈的人。
若杀不尽他们的,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本是思虑着该如何把姓沈的人都挖出来的时候,金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内侍把人带到殿内,究竟说了些什么,萧帝其实是不太记得的了。
大抵都是一些似曾相识的老话,无非是要他注重龙体,莫要被女色牵绊住了身子。
那之后,内侍便懂事理地带着宫女们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与金篱二人在此。
金篱平静地望着萧帝,他要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年轻,可眼神却是阴鸷的,轮廓也有明显的异域线条,哪怕身穿中原的衣衫,也还是不能掩盖他的外族血统。
而萧帝则是静默地端详着金篱的容貌,他眯了眯眼,像是很满意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很快又观察起她纤柔的身段,最后,他重新与她四目相对。
她的眉眼很像锦妃,像他当年初次见到锦妃时的模样。
那会儿的锦妃还算年轻,第一眼见时,他觉得那是惊为天人般的面容。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已有徐娘半老之意,可他心中记得的仍旧是她过去的模样。
金篱,很像是她那副模样。
萧帝站起身来,他慢慢地走下玉阶,走到金篱面前,俯身望着她,沉声道:“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么?”
金篱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狐疑道:这哥舒外族的皇帝真是奇怪,她既进了宫,自然知道他是谁,如何要问她这样蠢的问题?
可转念一想,他必定不是平白无故问出的此话,若是回答不妙,金篱恐怕会丢了性命。
她犹疑了片刻,不敢耽搁,便颔首道:“回禀陛下,民女只知站在面前是掌管盛世的佛陀。”
萧帝微微蹙了眉。
金篱再道:“佛陀在世,广爱众生,普度冤魂,消灾除孽。”
萧帝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为自己在皇宫里争得一席之地不成?”
金篱闻言,眼中有惊色,抬起头去看他。
他垂着眼,隔着殿内穿堂而来的清风,定定地盯着她。
这是一双藏着哀色的眼眸,载着些许忧愁色泽,让金篱在与之对视的刹那不禁感到一丝触动。可她又在这眼里找到了寒渊般的冷,以至于她感觉自己要被吸进那幽黑的瞳孔中。
直到他从容平淡的声音再次于她耳畔响起:“你早知自己会被献进宫里做寡人的玩物,以你的这个年岁,想必在民间也有情郎,为何不抗争一番,非要如此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自己的境遇?”
原来他竟或多或少地识破了她的来历。
金篱斟酌着用词,她深深舒出一口气,声音是波澜不惊的:“民女只是草芥,尚不能支配自己的命运,即便想要与之抗衡,也无奈于处境艰难、能力微薄,思来想去,莫不如安分守命。”
萧帝静静地听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