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妤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心里已然是隐隐察觉到父亲的所作所为的,可那要她怎么办?
“就因为我父亲曾有错在先,他就可以在我的面前,亲手杀了我父亲吗?”容妤说起这话时,眼里仍旧有难以磨灭的恨意。
辜殷叹道:“你可曾考虑过他的心情?你父亲也是这样守着他的面前,害死了他的母亲,若换做是你,怎能不报这血仇?”
容妤听罢,沉默不语。
辜殷再道:“辜某人反而觉得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错在谁身上,就找了谁算账,从未迁怒到你。甚至于是,他仍旧爱你如初,哪怕他曾经失去了关于过去的所有记忆,却唯独记得你留下的痕迹。”
其实辜殷当年也想要利用沈戮失忆的机会将他留在天清门,至少,他不必再被皇权、仇恨缠身,凭沈戮的资质,自能将苍生护得周全。
可与其说沈戮满心的七情六欲,不如说他满心装着的都是容妤。
任凭辜殷如何渗透、挽留,皇宫里吸引着沈戮的那个女子也终究要把他重新带回欲海漩涡里。
“妤儿,辜某人今日来同你说清了这些,并不是要你忘却前尘旧恨,你想要如何做,必定有你的主意,没人有权阻拦你。只不过——”辜殷凝视着容妤的眼睛,“你要知道,这世上真正待你好的人,总归是没有几个的,不要错信了想要害你的人,更不要害了想要善待你的人。”
容妤觉得可笑,她冷声嗤笑,道:“辜大人的意思,是除了他沈戮外,其他的人都是在利用我、害我不成?”
“难道你以为你身边的人个个都与你说了真话?”辜殷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从曾经的太子沈止说起,你以为他有多好?若你不是曾与沈七郎有过婚约,他如何要选你做太子妃?无非是想要抢走沈七郎得不到的人,方才能让他与皇后更为快意。”
容妤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辜殷又道:“你在他面前只是沈七郎爱过的女子,暗地里还是要和旁人拿捏着你的前尘往事,又在你面前惺惺作态,心机都用在了你身上,你却瞧不出来,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容妤略有心虚地垂眸道:“他只是怕我与沈戮旧情复燃罢了,更何况,自打沈戮回来了宫里,他的日子也是难熬,明明知道沈戮迫我与之纠缠,他也不敢提起只字片语,都是沈戮逼迫他那般凄惨。”
“不过是回报了他当年与皇后一同陷害霖妃的旧仇罢了。”辜殷叹道:“辜某人倒是觉得沈七郎可怜至极,死了母亲,失了爱人,好不容易夺回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还要被最爱的女子疏远、漠视,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你容妤,也不该弃他而去。”
“我苦苦哀求过,要他放过我的!”容妤的怒气突然起来,手掌用力地按在桌案上,情绪激动地说道:“是他偏要把人拉着回到过去,搅乱了我人生的人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也是他,倘若他理解这其中滋味,又何必让我也尝受苦涩痛楚?岂不是自私至极?”
辜殷摇头道:“自私的人是你,妤儿,你只记着他的坏,从不想他的好,而你又敢说自己当真没有丝毫过错么?你当年嫁给沈止,不正是想要报复他么?”
她只忙着讨伐他,从未过问他是否难过。
“辜某人虽不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可辜某人知晓,他不会无端病重,眼下又是幼主当道,只怕是有人想要取代了他,却又不敢说出真实心思,才把那幼儿推上了焚骨一般的难熬高处。”辜殷深深叹息,企图挽回容妤的良知,“妤儿,辜某人猜得出那幼主的身份,可辜某人也不愿介入他人的因果,只望你在得知这一切真相后,能够重做决意。”
“又有什么还好再决意的?”容妤咬牙切齿道:“走到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把我逼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囚禁我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之中,让我一无所有!”
“你有无数机会可以逃出这牢笼的,没有人强迫你,是你一次次地让自己深陷其中。”
容妤听罢,心中郁气憋得就要炸开,颤着声音道:“辜大人说得对,他是渐渐地给我了许多选择的权利,可我还能再去哪里?我早就已经被他困住了,哪一次不是他用了种种招数令我束手无策?我没得选了,我只能选择他。”
“既然如此,他若死去,你也要选择随他去死么?”
容妤一怔,忽然陷入了沉寂的思虑,她很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个问题,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沈戮会死。
她不过是想要将他逼到绝处,却从未料想,他会死,以及,他死后的,她的去路。
“休要追悔莫及。”辜殷的语气平和,似在劝慰她放下心中的恨意与执念,“即便你放下前尘旧恨与他重新开始,也不会有人怨恨你,是你过不去自己心中那关。你是清楚的,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导致他如今的困顿,冤有头债有主,他还清的孽债,也都是你父亲曾经欠他的,你何必再替你父亲来折磨自己?”
容妤恍惚地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