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巨大的绸缎,沉甸甸地低垂在皇宫的上空。
金碧辉煌的灯火如同星辰,点缀着这座雄伟的建筑。
一道挺拔的身姿悄然穿过曲折的回廊,他要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前往东宫。
这会儿的紫苑还在后厨里盯着菜色,全都是准备了陛下平日里爱吃的,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心里高兴得紧,想着娘娘终于愿意重见陛下,东宫恢复往日的热闹也是指日可待。
绿禾却提点她不要得意忘形,“娘娘此举反常,怕是有些蹊跷。”
“怎么,你没人疼爱,便见不得人家夫妻两个重归于好?”紫苑嘲笑道。
绿禾蹙了眉,“嘶”她一声,“休要乱说话,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又要大做文章!娘娘现在身在东宫,其身份尴尬暧昧,你竟拿夫妻来形容她与陛下,别人定要觉得咱们娘娘窥视着皇后之位。”
紫苑哼一声,“只怕是陛下求了咱们娘娘做皇后,娘娘都不稀罕呢。”
而这话,刚巧就被来了东宫的沈戮听进耳里。
他是独自来的,连崔内侍也不知他今夜行踪,由于无人通报东宫,谁也不知他已至,紫苑还在同绿禾大言不惭,沈戮已经沉下脸,负手绕进长廊,朝容妤的厢房走去了。
他心中暗自想着:莫非她真动了想当皇后的心思?这段时间与他拧着、扭着,就是因他建了后宫,而尚未给过她名分?
想来妃位都很难赏赐给她,毕竟那班臣子紧紧盯着她叛臣之妹的名声……实在是令沈戮很难办。
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处置了裴麟。
沈戮竟也有些懊悔起来,一抬头,发觉已站在了容妤房外。
他一时间心中惊慌,竟下意识地转身想逃。
可余光瞥见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才试探般地轻轻拨开房门,扫视屋内,不见人影。
沈戮踏进房中,绕过屏风,见床榻是空荡荡的,容妤倒是不在。
他这才松下一口气。
可站了一会儿,他亦不知该坐去哪里,犹豫片刻,只得坐上了她的床榻。
锦被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馨香,沈戮探手伸进了被子里,深深地嗅了嗅,一时之间觉得恍若梦中。
索性此刻无人在侧,他才敢伏下了身,沉迷地陷进她柔软的被褥中。
鼻间皆是她的气息,惑人的香气令他全身逐渐酥麻起来,直到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沈戮一怔,猛地转回头。
容妤正提着一篮糕点走进屏风这头。
她眼神轻蔑地将沈戮上下打量了一番,勾起唇角,冷漠地笑笑。
沈戮故作神色自若地将她的锦被放下,亦没立刻起身,仿佛在等着她走向他来。
容妤没有顺他的意,反而是提着糕点回去了屏风前,围在桌案旁,将篮子里的物件一个个地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沈戮有些等得不耐烦,抬眼望向她,竹色身影映照在屏风山水图间,漠然疏离,翩翩欲仙。
有时候,沈戮会有种稍抓不住,她就会飞回九天之上的错觉。
“妤儿。”他终于开了口。
容妤手中的动作停顿。
“过来。”
容妤没应声,继续摆放糕点。
沈戮只得再道:“你先过来。”
容妤直了直身形,仍是未曾理会他。
沈戮锁起眉心,他脸色沉怒,忽地坐起了身,大步流星地绕过屏风走向她身边,他凝望着她侧脸,沉声道:“是你请我过来的,为何又拒之于千里之外?”
容妤转头看着他不语。
沈戮也不躲开视线,只管与她四目相对,待视线稍微落下,他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痕,还未完全痊愈,伤口泛着鲜嫩的赤红,好似为她白净的肤色增添了一股魅人的朱砂。
他探出手去,轻按她伤口附近的肌肤,问了声:“还疼不疼?”
容妤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并未回答他,只是平静道:“我今日找了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件要事。”
沈戮等她继续说下去。
容妤道:“沈容身上的疹子严重了些,你上次派人带来的药也没能管用,我想出去宫外的道观里为他祈福。”
“你让人请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难道这事还不够?”容妤略微侧过脸,眼神沉落,“你何曾担心过沈容的病情?”
沈戮却道:“男子汉当自立,不过是区区小病,何劳你这般兴师动众?想要祈福纳签,让宫女去做便是。”
“为娘需诚心,旁人怎比得上我向菩萨虔诚磕头?”
“我叫人把道观里的菩萨搬进东宫。”
容妤皱起眉头,语气不容置疑:“我方才与你说过了,我要出宫。”
沈戮在她身旁来回踱步了一番,沉默半晌,终于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