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柳心珠在外头床榻病卧,自然是要在里屋来为容妤诊脉。
宫女将纱幔隔落,容妤将手腕伸出去,由太医悬诊。
片刻功夫,太医便道容妤体寒之症渐重,要煎上几副药来去根。
宫女陪同太医取药,出了里屋,太医同沈戮请示药就在自己车辇的药箱里,很快就会拿回,绝不会耽搁为柳心珠再次诊脉。
沈戮略一点头,见太医与宫女离开后,他才起了身,绕过屏风,去了容妤所在的里屋。
脚步声停落在纱幔外头,容妤抬头去看,心头骇然。
狭窄的里屋内,只有容妤与沈戮二人。
隔着缥缈如雾的一层纱,容妤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周旋于自己身上,便不由地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沈戮亦知不能在此久留,但她又近在咫尺,打从她回来宫中后,二人身边插满了眼线,根本没有别的机会能见上一面。
如此一来,倒是令她称心如意了。
少了他的折腾,她竟也能对沈止露出那般娴静的笑脸,一经想起,沈戮便心头震怒。
这会儿又上前一步,探手撩开纱幔的刹那,容妤低声提点道:“殿下,请自重。”
自重。沈戮细细品味这二字,即刻便参透了其中奥妙。
他的皇嫂是打算以周遭眼线为由,借机来与他楚河汉界了。
“怎么,不想救你父亲了吗?”
容妤闻言,眼神一沉,真觉他十足无耻。
见容妤未做声,沈戮缓缓放下了纱幔,低声一句:“也罢,你本就是嫁出去的女子,自然不会真心实意地记挂定江侯,便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也与你这泼出去的水毫无瓜葛了。”
“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容妤终于抬起眼来,略有愤恨地凝视着他。
沈戮平静地望着窗棂外头的光景,太医已随宫女进了殿门,正疾步匆匆地回往屋内,他却不疾不徐道:“我想说的话,难道还要由皇嫂来指点不成?”
容妤也听见了外头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她心中慌乱,不得不道:“我已经知晓你安排魏确对容府做的好事,你根本没有信守过承诺!”
沈戮却反问道:“什么承诺?”
容妤大骇,忍不住从纱幔后站起身来,“你答应过我的……你明知故问!”
沈戮低笑一声:“那就要看皇嫂救父一事,是否心切了。”话音落下,沈戮便走出了里屋。
容妤急迫地走出了纱幔,却正逢太医与宫女进来,她心下一惊,立即回到纱幔后头,诚惶诚恐地坐到了床榻上。
太医还在交代着容妤该如何服药,但容妤心烦意乱,根本听不见去一个字。
而柳心珠似在这时醒了过来,沈戮便喊太医继续为柳心珠医治,他则是踱步到门口附近,刚好站在能与容妤隔帘相望的位置。
二人凝视片刻后,沈戮低垂眼帘,竟是离开了此处。
容妤看着他的身影在外头逐渐远去,想到被迫再留宿东宫一事,便知又是他的计。
可她却不知他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毕竟眼下的东宫可算不得安全。
直到宫女在这时捧着一碗煎好的药来到容妤跟前,她道:“夫人,服药吧。”
容妤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病症是需要服药来医治的,但那宫女一直要等到她喝完了才肯走。
容妤只好端过药碗,一捏鼻子,仰头喝掉了。
这会儿是晌午,外面天气大好,她想着药也喝过了,便能回去沈止那里。
可刚要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她强撑着想要走出纱幔,但眼前一黑,竟是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床榻上头。
恍惚间,她看到帘外的宫女悄声地唤着她“夫人、夫人……”,像是在试探她是否还有意识。
容妤的眼皮沉沉合上,她这才想起那宫女不是旁人,正是曾在海棠房里伺候她沐浴更衣的如玉。
当真是她疏忽大意……总是要把自己陷入险地。
亦不知他给她服下的是什么怪药,容妤在睡梦中觉得全身发热,口干舌燥之际,她只想要寻水。
待到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她发现室内已经是一片寂色,而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皆是汗水。
容妤困惑地爬起身来,她观察四周,见此处布置像是书房,屏风前头的桌案上堆满了卷宗。
一台烛火染着微弱的火光。
那火光后头,坐着一人,他姿态大刀金马,手里握着一柄香木折扇,缓缓地敲着掌心。
只是见到了那柄折扇的刹那,容妤的脸色便霎时惨白。
沈戮视线从她惶恐的脸上淡淡扫过,垂眸之际,略一冷笑,沉声道:“皇嫂醒得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了许多。”
容妤惊慌地看向自己身下,书房中的床榻要比厢房里的硬了一些,而且也没有纱幔做帘,她感觉自己在他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