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像是鹌鹑一样挤在车上,尽量把头发散开遮住自己的脸庞。
被人贩子买走再卖出去,对她们来说是一种羞耻。尽管她们的羞耻已经在市场上被挑选时候就砸碎过,现在她们仍然小心翼翼地抓着一块羞耻的碎片,害怕自己失去了它,会成为被唾弃的,不知羞耻的女人。
冕州对她们来说很陌生,安右道都只是听说过。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她们只能从人贩子的话语和呼喝声中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曲阳县到了,到地方了~”
“今晚就能放松一下了。”
“是啊,听人说曲阳城里现在好的很,得去见识一下。”
“你们别想那个了,先想想延寿教收不收她们再说吧。别运过来了卖不掉。”
“延寿教怎么可能不卖,我们运过来多少次,人家都买了。是位好主顾、大主顾。”
“就是,就算一两个得了病的,送给延寿教也算是救了她们的命呢。”
“怎么?延寿教还费这钱呢。”
“不信你自己瞧瞧看。”
人贩子的话语断断续续,有的女人仔细地听着,想从他们的话语中得知自己被卖到哪里去。
而有的女人则麻木地在车上挪了挪屁股,找个稻草稍微厚一点的地方坐,让自己快被颠散了的身体能舒服点。
她们觉得自己的人生哪里还有光明,今后的日子不可能看得到出路,只会有苦难了。
车队和一起行路的运粮的车队分开了,拐向了另一个地方,来到了一个土围子的外面,还有人站岗。
她们都微微惊慌起来,这是军营?自己不会是被卖进军营里当……
恐惧拽住了她们的心,趁着人贩子和“军营”的守门兵说话的时候,有女人竟然偷偷解开了系在她们腿上的绳子,溜下了车,窜进了旁边的路,开始逃跑。
其余人的女人们愣愣地看着她逃跑,然后轻而易举地被人贩子抓了回来,打倒在了地上。
吃不饱腿都软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人贩子。
“别打,别打,都到地方了,把货物打坏了怎么办!打坏了扣你5两银子!”
听到扣钱,那人贩子立刻撒手了,还赶紧看了下这逃跑的女人有没有被他打到脸。
“还好还好,没打到脸。不看不知道,这生气的小样子还挺俊俏。”
“滚滚滚,管不住胯下二两肉,自己拿钱去城里找半掩门的。”
“嘿,你可不知道了吧。有延寿教在,曲阳城里穷人日子过不下去的都入教了,找半掩门可不好找。”
地上的女人突然又挣扎了起来:“我不去军营里被糟蹋,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人贩子笑了:“你个傻娘们,带你来享福都不懂。这是延寿教,我走南闯北没见过比他们对女人更好的。”
“呸,你个骗子,你个骗子!”
“别跟她废话,快点把她丢车上去,要进营地了。”
女人被抓着头发捆了手脚,丢到她原来待的马车上,然后随着鞭子的声音响起,马车开始慢慢地向营地里驶去。
一个女人伸手擦了擦被捆女人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你叫什么名字?”
秀莲咬了咬牙根,把泪水憋回去:“我叫秀莲,我知道你叫春花。”
春花居然露出了丝微笑:“你这么多天一声不吭,有人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性子这么烈。你听我说,这里可能没那么糟。”
秀莲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军营!军营里可不能有女人,我们被送进来是干嘛的你没想过吗?”
春花没有辩解,只是说:“有没有感觉都不怎么颠簸了?这地压的真平。”
载着她们的马车在“军营”里越走越深,终于让他们都下了马车,脚上捆人的绳索也去掉了,只有秀莲还被捆着双手。
女人们怀着又害怕又好奇的心情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她们眼中十分凶狠的人贩子们带着谄笑对着一个女人说着话。
她一定是大人物吧。
当她的视线扫过来时,大家都低下了头,害怕和她的视线碰撞。
“来,我都看看。有伤有病的现在就说,我给你们治伤治病。”
但女人们一声不吭,用余光看着车队里仅有的几个男人被带到其他地方去。
秀莲昂着头,死死盯着这个女人,果然吸引到了她的注意,走了过来。
“你怎么被绑着手?到这里来就是回了家,别害怕。”
秀莲任她解自己手上的绳子,咬着牙问她:“你怎么有脸帮他们做这种事?你还算个女人吗?你心肝都黑了!”
这女人却根本没有生气,反而对她露出了欣赏的神色:“你有股别人没有的劲,挺好的。别着急着发火,这里是延寿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但我向你保证,不是个坏地方。”
秀莲被她脸上的镇静神色安抚住了一些,她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是坏女人,脸上至少也应该会有一点羞愧吧。可对方难道连一点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了吗?还是像她所说的,这其实不是个坏地方?
“可这里不是军营吗?”秀莲隐隐还能听到操练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