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吧。”
井昊哑然失笑,语气还有丝不易发觉的纵容,南溪轻声一笑,空灵的笑声被风吹得有些缥缈,这竹林芳苑四季长春,群芳满园姹紫嫣红,可以说是这御花园中的园中之园,宫中之人皆知这宛若仙境的地方是除却议政殿之外的禁地,可是却无人知晓这里的一花一草皆因一人而存在。
“生辰康顺。”
井昊愣愣抬头眼底流露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可是当看到南溪眸中的星光时,所有的不甘瞬时都化作了乌有,好像那漫无尽头的等待都有了意义,他向来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可是却将此生所有的耐心和包容,都交给了心里那个永远都不可企及的人。
万语千言都化作一句,“再为我奏上一曲吧。”
南溪迎上他漆黑的眸子,渐渐看懂了他眼底的小心翼翼,他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自己的拒绝?
可是骄傲如他何时需要这样卑微的祈求一人的垂怜,南溪在心里无奈的自嘲一笑,这男人本就是个薄情之人,在她的记忆里不择手段,睚眦必报,阴险狠辣,虚伪乖张,好像这世上最阴暗的恶都凝聚在他身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真心呢?
即便如此,他却将自己所有的特殊都给了她,南溪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觉得心的裂缝在细水长流中变得逐渐有了塌陷的趋势,只是理智如她,自不会让自己在这场危机重重的战场上泥潭深陷。
她南溪从来都是天地间自由飞翔的云雁,快意恩仇潇洒不羁才是她的未来,红尘中的纷扰从来都不会牵绊住她的脚步,其实井昊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南溪但笑不语,皓腕一转,莹白的玉笛在指尖留连,须臾间,如梦似幻的芳草花甸都随着悠远的笛声变得生动起来,流光溢彩的锦鲤池被阳光披上了一层明媚的华裳,活泼的鱼儿煽动硕大的鱼尾溅起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好像倒挂的星海,星星点点的波光同样也洒在了她的侧脸,给那清冷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暖色。
天水蓝的衣裙,相得益彰的头饰,还有那月白色泛着光晕的银丝腰带让南溪美得就像神女一样高不可攀,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扮,可是在井昊看来却是世间最美的存在,那是他少年时的梦,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其实当她说出那句生辰康顺时,他就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生辰礼物了,熟悉的旋律是年少轻狂的肆意,是心仪不相知的苦涩,是劳燕分飞的无奈,过往种种像是生长在心之荒地里的一株辛夷花,悄无声息里早已盛放。
骨节分明的指尖拨动着根根分明的琴弦,喑哑的声音不同于笛声的轻脆,却像是从心间流淌出的乐律,似沉吟,似回忆,又像是缅怀,南溪清亮的眸子里流光微微闪动着,但却没有表示出什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笛音中。
只有井昊听出了她音律中一闪而逝的不自然,井昊收回余光,薄唇微微翘起,灵活的指尖伴着悠远的乐律在那把乌木古琴上上下翩飞,园中的鸟雀将那饱含情意的曲调送到了更远的远方,金风玉露相际会,倒是无情却有情——
…
清泉殿
“兰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绪不宁的。”
这已经不知第几次兰嬷嬷帮她整理针线时走神了,季芷月忍不住出声询问。
“啊?”
“哦,大妃恕罪,老奴在大妃面前失神,真是罪该万死。”
兰嬷嬷放下手里的线板低头告罪,季芷月包容的笑了笑,“瞧你,我又没有怪罪你什么,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不是这几日陪我熬夜,身子不爽利了?”
兰嬷嬷讪笑了两声,“大妃言重了,老奴哪有这么娇气,不过是这几日变天老毛病又犯了,睡不踏实。”
季芷月失笑的摇了摇头,“兰嬷嬷,你是跟我的老人,是从我出嫁一直跟到今日的人,你心里有事是瞒不过我的。”
“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能让你这样心神不宁。”
兰嬷嬷一见瞒不过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妃是这样的,今日您让我去柔嘉殿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走到花廊时就听到一阵丝竹之声,本以为又是哪位夫人在花廊蹲守君侯呢。”
“我就想着上前看看究竟,可是您猜怎么着,我顺着琴声就走到了竹林芳苑,我再仔细一听可不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而且门口的守卫都被撤了,您说是不是那位回来了?”
“嘶~”
“哎呀,大妃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扎疼没。”
一滴殷红的血珠像是赤目的朱砂,瞬间就在衣料上绽放了一朵红梅,不偏不倚的点在胸口绣着瑞兽的额间,好像一枚天生的花钿,季芷月有些木讷的看着自己冒着血珠的指尖,有一瞬间愣愣的开不了口。
“没事。”半晌,季芷月不以为意的用锦帕抹掉了指尖的血,乍然间锦帕上就多了一株曼珠沙华,兰嬷嬷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着大妃声音有些颤抖,可是还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