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祈年殿中灯火辉煌,明亮的大殿中清冽的幽香萦绕其中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烛光中伏案而书的商王子敛见到庞隐进来,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嘴角。
“怎么着,在外面威风逞够了?”
庞隐额角跳了跳,偷瞄了下商王的脸色,看他面色无常,一时间也摸不清大王心思如何,只能稳了稳心神笑着说道:“老奴这不也是为主子分忧吗。”
子敛挑眉瞥了他一眼,“哦?此话怎讲?”
“主子您想啊,这王宫这么大就是长了八只手八只眼也看不过来啊,那可不就得多收点徒弟吗,多长几双眼,不然这灯下黑那可是防不胜防。”
“老奴就寻思着,这各处都多撒下点人,好让您高枕无忧啊。”
商王子敛看着庞隐这巧舌如簧的样子,眸光微闪,不禁朗声大笑,“哈哈哈,你这老东西真是活成精了,巧舌如簧,依寡人看来,你这张嘴啊,就是白的也能被你说成黑的。”
“对了,孤方才光顾着忙了,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王上,现在已经是酉时末了,您这还没用膳呢。”
商王子敛揉揉额角,面露一丝疲惫之色,深呼一口气,“这时辰过的是真快,一晃神儿天就黑了,寡人也有些累了,传膳吧。”
庞隐马上就要出去传膳,还没等他转身就听商王子敛又说道:“今个太子去王后那了吗?”
庞隐清楚大王问的不是太子是否去过王后宫中,而是太子何时回宫的,“回大王,今日丑时太子回宫后就去了凤鸾殿,现在估摸着都快用完膳了。”
“这个太子啊,自幼就听他母后的话,孤和他说上一百句都抵不上他母后的一句,孤和他说了多少遍,让他平日多抽出点功夫去看看他母后,他呢,左耳进右耳冒,这不他母后一叫他,不管多忙还不是得乖乖儿请安去。”
“这叫什么?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寡人这也是夫纲不振啊~”
子敛轻笑垂眸,眼底神色不明,庞隐闻言心里不禁也跟着一颤,这话让他怎么接,别看大王说的像是戏言,可是凭着宫中多年侍奉君王的经验,庞隐总感觉大王这弦外之音怎么听都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平静。
但是这不是他该管的,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海底深,猜不得啊,呵,除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庞隐见商王面露疲色,直接走上前去给子敛倒了杯茶,“其实原本王后是打算今日在凤鸾殿办个家宴的,哪想您给回了,估计又让王后不快了。”
谁料子敛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寡人累了,年纪大了再也没那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些虚礼了,百姓之家,闲话家常围炉而坐,哪怕吃糠咽菜,就算再苦可这心里也是甜的,不像王侯之家,一个针鼻儿里都恨不得钻出俩眼儿来。”
“寡人小时候,看着那几个王兄为了王位,斗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啊,哎,见过斗鸡吧,跟你说他们就和那斗鸡没什么两样,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呢?”
“那个时候,寡人就在想,这帮人啊都是疯子!你想啊,这不是疯子谁会为了一把木头凳子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
庞隐抿唇轻笑,一时间也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自家大王这比喻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这要是那几个王子知道,就算没被先王杀了也得被气死一回。
“你别笑,寡人说的难道不对吗?”
“以前父王总说,这人心就是填不满的坑,永远不知道知足,都说做了君王可以富有四海,是万民的君父,受天下奉养,可是这当了大王就真的能拥有天下吗?”
“天下到底都多大?”子敛伸出自己的手掌比了比,“这手再大,你捂得住天吗?”
“是人都有一张嘴,一人难称百人心,不能都是歌功颂德的吧,有时候其实挺厌恶生于宫闱长于后庭的出身,这种身份注定有些事就没得选啊,身不由己,心呢,也不由己。”
庞隐静静的听着商王回忆着往昔,许是今夜的王宫太过寂静,今夜的烛光过于柔和,每个人都有不能被人探知的心事,可是有些东西早已积重难返,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稍作缓解,欲壑难填的空虚与迷茫。
…
凤鸾殿
“娘,您别再给我夹了,儿子已经吃不下了。”
殷昭看着眼前冒着尖的饭碗,再看看自家母后依旧不厌其烦的给自己夹菜,他有些怀疑母后是不是觉得他的东宫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这饭吃的可真是饱的不能再饱了。
“你瞧瞧你,都瘦了,平日里一个人在那东宫冷一口热一口,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回来都熬垮了。”王后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殷昭听着自家母后的话,不禁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瘦了?娘这是从哪看出来自己瘦的。再听母上大人都把东宫说成什么了,还冷一口热一口,饥一顿饱一顿,这哪是东宫啊,这分明是役所,这哪是太子的待遇,这分明是奴隶过的日子嘛。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