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的话给水仙带来巨大的冲击,从七年前被卖来新加坡,她从不知道休假为何物,更别提带薪,她只记得一开始有洗不完的衣服,干不完的杂活,后来又是伺候不完的客人,每天从傍晚到深夜,都要连轴转,就是女人的那几天都要喝药缩短,七年,她休过假吗?
一个客人花大钱买钟让她休假?
水仙抓起冼耀文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晃着脖子前后摩挲他的手掌心,嘴里喃喃道:“谢谢。”
“不客气。”冼耀文会心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马币放在桌上,“假期快乐,再会。”
接下来的几分钟,水仙把冼耀文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他和戚龙雀乘坐黄包车离开,殷勤却说不好有几分真心,她并未给冼耀文一句提醒或暗示。
安排出了差错,原定去凤凤酒吧看玫瑰小姐表演的计划只能延期,报纸上玫瑰小姐的照片可是穿裤子的,前凸前翘,男人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真是可惜了。
路上,两人一直留意身后有没有尾巴,可直到抵达酒店也没有发现扎眼的人,这让冼耀文的警戒心又提升了几分,遇事不慌谋定而后动的敌人会更难缠。
回到房间,冼耀文冲了个凉,洗去身上从外面沾染的气味,出了卫生间立马变身为警犬,冲着自己的公文包到处嗅。
水仙的手上抹了雪花膏,先施公司虎牌的,苏丽珍一直在用,闻着水仙手上的香味,他就知道抹多了,如果翻他公文包的是水仙,很难不留下一丝余香。
嗅了几遍,又让戚龙雀也嗅嗅,两人都确定包上没有雪花膏的香味,由此基本可以推断翻他包的另有其人,那个事头婆妈姐不可能,她身上有浓郁的香味,要是进过房间,他不可能一点都闻不到;
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听墙根佣人妈姐,从看茶到上菜,一直都是她在进进出出,她应该就是负责这种事情的佣人,出入房间不会惹人怀疑,即使被当场撞见她搜包,也有不少理由可用于搪塞。
佣人妈姐不可能是某个琵琶仔的亲信,只有可能是事头婆妈姐的心腹,如果搜包的是她,基本可以断定遏天边就是一家黑店,而不是琵琶仔的个人行为。
“杀人?杀谁?有钱佬不太可能,杀得多了,事情就闹大了,早就露相了,再说哪个有钱佬去玩女人会随身携带巨资,油水不大,绑了当肉票油水才丰厚。
我没露富,为什么盯上我?”
冼耀文想到一开始在遏天边见到的那个男人,如无意外,应该是私会党人士。
现在新加坡洪门的牌子是新义兴,也就是义兴公司,这牌子没多大意义,如同香港三合会一样,凡是私会党都可以算是义兴公司的人,与“老乡”无异,有用的时候认,用不着时去他妈的。
新加坡的私会党秉承洪门的拆字传统,继续玩拆字游戏,不同的势力从“木立斗世”四个字里拆出数字当成自己组织的牌子,“木”字一拆变“十八”,这就是一大势力十八党,“世”字一拆变“卅六”,又是一大势力三十六党。
两个势力下面又有不少分支,两眼一抹黑的冼耀文无从分析黑街属于哪个势力的地盘,自然也不好判断是哪个势力的人在打他的主意。
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无从分析对方盯上他的原因,只能进行大胆假设——那个男人所属的私会党和香港某个社团有合作,最近去过香港,恰巧又知道他是个有钱佬,现在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都送到家门口,对方不介意干一票。
这个假设并非无稽之谈,他在香港认识的人不少,见过他的人也很多,不乏有心人,按照六度空间理论来分析,新加坡这边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并不值得奇怪。
或许“那个人”知道的不够细,需要时间调查绑了他之后该找谁要钱等信息,也需要时间打探他在新加坡的情况……
冼耀文抚摸着下巴,脑子里进行着换位思考,首先肯定自己值得一绑,接着肯定自己看起来挺好绑,那个子虚乌有的友人完全可以爱谁谁,速战速决,等收到钱把票一撕,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根本无从查起。
“嘿嘿,越琢磨越觉得老子这肉票当定了。”
一丝阴笑,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查看一下未来几天的航班信息,接着,拿出一张新加坡地图,研究了一会,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圈叉叉。
做完这些,沉思片刻后对戚龙雀说道:“明天一早你去电话局往家里打个电话,让猪鼻孔和老陈醋搭后天上午九点的班机秘密过来。老陈醋就当自己是新客,在这条街上找张床位,借着找工作的由头熟悉一下地形。
猪鼻孔负责保管家伙,昨天你也看到了,从埃尔金桥沿着新加坡河往出海口的方向过去,不到一公里就有一片树林,去电话局之前,你去侦查一下,看看是否能藏人,如果可以就让猪鼻孔在那里安营,不行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次我们可能遇到硬茬,让他们带几个地瓜过来。”
“先生,遏天边那边很容易放火,只要两桶汽油可以把人都烧死在里面。”戚龙雀面色平静地说道:“黑店里没好人,被烧死是她们活该。”
冼耀文淡笑一声,“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