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明星稀,北风萧萧,秋意渐浓。
叶旭的入狱让世家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在萧寅回洛阳之后这三年来,只因其手握征西军兵权,又兼领着禁中的羽林,世家把裴家推到他的对立面,看着裴止与萧寅交锋。可最终萧寅把高崇捧上九重宫阙,裴家灭族,裴皇后与三皇子被囚于金镛城。可裴家因何谋逆,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最终的论断。裴止身死,已无法自辩。但裴止居功自傲,靠着军功发家,对世家并不友好。裴家的灭族,世家可以不予理会。但事涉裴家九族,其中不乏世家高门,因此世家不能再袖手旁观。
高崇登基后,继续对萧寅委以信任,萧寅权倾朝野。禁婚令是头一桩,接着又是夜枭火烧松源寺。萧寅借萧盈人脱身,高崇偏帮于他。
大齐的世家高门开始被一一瓦解,首当其冲的是天水商氏。于大齐有着立国大恩的商家,如今只是一个儿郎全部居丧丁忧的护国公府,无权无兵,闭门谢客。
但这并不表示商家就能任人欺凌。
萧寅对商沅君和商离所做的,一众商家儿郎都看在眼里。经由这次韩凛在朝堂弹劾叶旭,护国公也不再隐忍不发。
除掉潜伏在洛阳各处的夜枭和开阳郡主府中的眼线,乃是护国公的第一步。
“大父还让我告诉你,你姓商,不用怕连累护国公府,你与护国公府本就是一体。既然萧寅不放过你,那便是与商家为敌,商家若是再不出手,岂不是叫人笑话。”商荇拍拍她的肩,“连在自家吃饭都不行,成何体统!”
商离笑着笑着,笑出眼泪来。她已离家数月,许久未曾见过护国公和一众舅父舅母。
“六兄,我想大父了!”商离的声音带着哭腔,“大父一定生我的气了,松源寺失火那般大的事,我却没有回家。阿母的尸首我也未能护周全……”
商荇轻叹,“别哭了,大父没生你气,大父还说,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他与韩大父说了,你若是想嫁韩定之,也随你。倾商家之力,保不了一个姑母是当年之失,但你定然会全力护下。”
商离推开韩凛,“我何时说要嫁他!我的婚事,若是要倾商家之力,我的心何安!不就是一个郎婿,又不是非要嫁他韩定之!”
韩凛没有提灯的手渐渐握紧,他一言不发,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可辩驳。
“今日可有不少要向我打听定之,都是想与韩家结亲的。你若是不愿,我便能吃上一杯谢媒酒了。”商荇挑眉,“这我可得好好挑一挑!”
“又不是你娶新妇,你瞎操什么心!”商离淬他,“夜深了,长兄和六兄请回吧,我累了。”
商离大步进了郡主府,把大门一关,闭门谢客。
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亥时一刻,椒房殿仍是灯火通明,当值的宫人还在殿前候着。若是往常这个时辰,沈瑜已经遣散宫人,独留一盏青灯,手释书卷,准备歇下。
可今日,高崇来了。
自沈璋闹婚之事后,高崇便没有到椒房殿。一来是因为还在居丧,二来他确实在生沈瑜的气,确切地说是沈家。但沈璋到底是他的妻舅,叶旭被撤职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璋。他想借此讨沈瑜的欢心,为二人言归于好做一个铺垫。
沈瑜性子太冷,凡事总是高崇先低头。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沈瑜颁下她贵为皇后之后的第一道旨意,令叶旭和安然和离,原因是高崇的赐婚是错,她是在帮高崇纠正错误。
这令高崇十分没面子。
“安然之事,你就不能与朕商量一下吗?”高崇很生气,“你下了旨意,朕却一无所知,你让朝臣们如何看待此事?你是皇后,是朕的新妇,夫妻本该是一体的。”
沈瑜淡淡地抬眸,“你赐下安然与叶旭的亲事,可与妾商量过吗?圣人未曾与妾说过,妾又为何要告知之于你。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安然伤得颇深,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她的命算谁的?你是圣人,你赐下如此婚事,你不觉得愧疚,对不起汝阳安氏,却在怪妾没有告知于你。因为圣人的乱点鸳鸯,而致安然身心受到严重的创伤,妾为圣人弥补过错,难道不对吗?妾是皇后,若是不能护着大齐的女娘,为她们伸张正义,排除苦难,又如何能为天下女娘的表率!”
沈瑜字字在理,却句句在戳高崇的脊梁骨。
“朕又如何会知晓叶旭是这般禽兽之人?”高崇十分震惊,“再说,这是他夫妻之事,朕难道赐了婚,还要保证他们会白头偕老。”
沈瑜也恼了,“圣人一句不知晓便能撇清一切吗?你是圣人,你对臣子没有半分了解,却贸然用于机要之职。妾想问圣人,若今日叶旭虐打之人是妾,你又当如何?”
“他敢!”
“他不是不敢,他是还未找到机会,妾也还未挡他的道。”沈瑜即便是恼了,语气也是如常的淡然。
“可你断了他一手一脚,他是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