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以一纸诉状,抨击圣人颁下的“禁婚令”。
人之所以有情,并不能因为家世出身而禁绝。世家之间往来频繁,自小长于一处,进学在一处、玩闹在一处,除此之外世家女眷闭门不出。生了情,有了爱,却不能婚配,这简直是灭人欲的残暴之令。
此等法令逼迫有情男女与陌生人婚配,这与畜生何异?齐国公府安氏女公子,与羽林中郎将叶旭婚配。二人出身不同,学识不同,婚仪之前从未见过面,仓促之间成婚,这根本不是永结百年之好,而是禽兽之间的苟合。
圣人对世家不满,因此生出此等不容于天地的法令,禁止有情之人成婚,而成全畜生之行径。圣人之德行,不足以君天下!
沈璋立在正阳门前,一纸诉状贴于城墙之下,往来的百官和百姓都能看着清清楚楚。出身世家的官员默默走开,有人挺身而出,还是皇后的兄长,静观其变。而百姓无关痛痒,只想吃圣人与世家之间的瓜,闹得越凶越好。
圣人气得要杀沈璋。可沈璋杀不得!不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兄长,而是因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立在正阳门下公然抗旨。而所为不过是心爱的女子!如此感天动地之举,得到不少百姓的声援。
自古,棒打鸳鸯者,都没有好下场。
这是围观的百姓说的。
也就是说,百姓与禁婚令没有关系,但这关系到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这就成了普天之下的大事。一个君王,无法平等看待天下有情之人,那他势必不会是圣主明君。
世家的圈子就这么大,对门而居,隔墙而处,青梅竹马,却不能成亲,这简直太荒谬了。普通百姓都知道,门当户对的姻缘最为长久,这圣人是故意要给世家找不痛快的,说明这圣人心眼小,容不了人。尤其是世家。果然是母家不显的圣人,心胸不够开阔。
还有人说,连世家都不安生,最基本的婚配都无法顺利,这天下只怕是要乱。世家乱,则天下不稳。这洛阳怕是待不下去,可战乱四起,何处才能为家?
这都是正阳门前的议论。
中书门下二省轮流派人蹲在正阳门前,盯着沈璋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把百姓的议论都一一记录下来,直呈御前。
沈璋一鼓作气,一番慷慨激昂之后,便在正阳门与围观的百姓闲聊,把他和蔡氏女的往来经过都一一细说,只差没写成话本人,催人泪下。
无论朝代如此更迭,才子佳人被棒打鸳鸯的故事,总是能引发更多的共鸣。半日才过,沈璋不能与心悦女子成婚,不得不辞官准备私奔,已经传遍京城。到了傍晚时分,声援沈璋的百姓自发来到正阳门前,与他一同静坐。
裴衍有三千太学生,而沈璋却有万千百姓。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圣人与世家共天下,既然圣人容不下世家,不得不以禁婚限制世家,那世家就换一个圣人也无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连百姓都懂的道理,高崇却偏要逆水行舟。
太极殿的偏殿,沈从善跪在殿中,老泪纵横,沈瑜立在他的身前,一身皇后的朝服,表情凝重,目光深远,不见悲喜。
“沈卿,你是否应该对朕一个交代!你是朕的岳丈,你沈家不遵旨行事,却做出如此抗旨之举,你让朕如何护得了居安?”高崇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忍着怒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是为了沈璋着想。
沈从善伏地大哭,“臣不知,臣只知不让居安与蔡女氏成婚,他终日郁郁寡欢,已有数日未尽水米。昨日,他突然对臣说:人生如此无奈,还不如死了。臣当时还对他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情爱尔,尔当志在天下,而非男女之情。若是知道他会行如此之举,臣就该成全他!”
“你!你敢抗旨!”高崇一跃而起,“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沈从善起身,“臣会逐他出家门,他不再是沈家子孙,他如何行事便与臣没有关系!也罪不及家族!又何苦走到这一步?”
高崇脸都绿了,“你是认为臣的禁婚令是大错特错?”
“非也!”沈从善如今也不能再顺着高崇,他对世家的打压,沈家也无法独善其身,一个家族延绵百年,靠的不是对皇权的依附,而是传承。
“是居安错了,是臣错了。”
高崇的脸色更不好了,沈从善字字未提禁婚令,却字字都在控诉。
“皇后,你去把居安劝回来,朕可以既往不咎。”高崇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至于居安的亲事,沈家还是不宜与蔡家结亲。你劝劝他,天下女子如此之多,又何苦执着于一个蔡氏女。”
沈瑜倏地抬眸,“兄长心悦蔡氏女公子已久,为何不能成亲?若圣人执意禁绝世家间的亲事,还请圣人下旨,以抗旨不遵论处,居安死罪难逃,莫要姑息。”
沈从善一听又哭了,“居安乃臣之长子,圣人若真是容不下他,臣无话可说。还请圣人莫要迁怒皇后,皇后她什么都不知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