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商离聆听定国公分析朝局,忘了时辰。韩凛让人备了宵夜,她惊觉饥肠辘辘,又与定国公、韩凛同食,一直到三更时分,才由韩凛送她回护国公府。
豫章大长公主发现她夜不归宿,特地着人在门口候着。四更天她回来时,豫章大长公主已在扶离小筑等她。
“大母。”商离推开门,灯火通明,她从容地上前行礼,“小九回来晚了。”
豫章大长公主冷哼,“你还知道回来?你可知在这几个时辰中发生了何事?”
商离点头,“我知道。秦王被圣人召见,有传闻他意图拉拢护国公府,故意让定陶郡主勾引六兄。她与六兄的亲事,其实是护国公府给秦王的承诺。因此,圣人八百里加急,召三舅父回京。若是三舅父不回,那就是其心有异。可眼下东南沿海海贼肆虐,三舅父未归会奉旨还京。我商家有异的传闻坐实。”
“还有呢?”豫章大长公主精神不济,双眸紧闭。
“还有六兄在征北军中的身份被大肆渲染。六兄当年随小元和我出京,隐藏身份入军,被好事者称之为有意为之,意在漠北兵权。镇南的水军,漠北的兵权,还有风圣军,商家拥有大齐过半的兵力。这是要反!”商离在回来的路上,来接她的阿妩和喜鹊已经把这半日发生的种种一一向她汇报。
豫章大长公主脸上并没有赞许之色,“你倒是知道得十分清楚!一件都没有落下。你再仔细想想,是否还有落下的?”
商离稍有迟疑,眉心微蹙,仍是落落大方地说道:“忠勇侯府有消息传出,商家九娘与韩家少郎君在漠北时,同住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常山公主之所以被迫和亲,也是出于对商九的感情,不想夺人所爱,也不想沦为韩少郎君袭爵的工具。她本是想留在洛阳,无奈何七并不领情,对商九情根深种。常山公主是圣人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却背井离乡,都是被商离和韩凛所害。商氏九娘,三年前曾拒太子亲事,商家自诩重臣,欺上瞒下,九娘在信都不知检点,与韩家暧昧,又与拓跋部少狼主勾搭。如今的护国公,不知欲意何为,委实是叫人深思!韩家为了袭爵,在漠北与慕容部暗中通曲,因而造成韩凛屡战屡胜的不世之功,根本不配称之为我大齐开国四姓之首,也不应再授予爵位!”
豫章大长公主这才露出些微的笑意,“你这三年虽然身在漠北,但在洛阳的布局并没有白费。你的人来自漠北,大部分是幽州遗孤,对你十分忠心。可你有这些就够了吗?你就敢忤逆尊长,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众目睽睽之下出入定国公府,你当大母和大父都看不见吗?”
商离连忙跪下,“小九不敢。小九所言,乃是今日午后从太学生中流传出来的讨伐帖,说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肃清朝堂,甚至是为了清君侧。如此这一大的罪名,这些太学生如何敢轻易胡言!若非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又如何能成事?大母若是听信传言,小九也不敢申辩,大母尽管责罚,小九受着便是。”
豫章大长公主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得满脸通红,“你,你,你这是在说,在说大母不辨是非!”
“小九不敢。”商离目光幽怨,“我与小元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同于常人。我是心悦小元不假,但我也听了大母的,要与何七订亲。可我仍是不明白,为何我不能与他在一起?既是大母不想我与小元过于亲近,为何要让我与他一同长大!”
那一夜,豫章大长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天还没亮大夫便来了,开了药方,叮嘱千万不能再让她动气,否则性命堪忧。护国公彻夜守着她,不让她再听到流言蜚语。
商离却没有因此而自责,“我没有错!”
商沅君闻讯而来,狠狠地给了商离一记耳光,“你还不知悔改?若是没有护国公府护着你,你如何还有性命站在这里,与你大母顶嘴,把她气得不省人事。你去漠北时,她是如何待你的?她把你所有的食邑都给了你,是为了不让你受制于人。可你倒好,全都贴补韩凛了。”
“阿母你在说什么?阿母这是受了婆母的气,想让我嫁入庆国公府,讨好你的婆母郎君吗?”商离也生气了,“若是你不能平息此事,又何必非要爆出裴三的丑事,才能打消裴氏的非分之想。阿母,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但你总该为商家做点什么!”
商沅君气得轻颤,“你真是长大了,谁都敢顶嘴!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又岂要与你交代?今日你大母没事,你给我老实留在府中。来人,把九娘请回扶离小筑,禁足半个月。”
商离忿忿地看着她,“你以为扶离小筑能困住我?你解决办法的方式,除了让我离开洛阳,罚我禁足,还能有别的办法吗?让我走的人是你,让我学会独自面对所有困难的人,也是你。当我学会自己面对所有的困境,甚至是死亡,再度回归之时,你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商荇上前拉住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姑母放心,我守着扶离小筑,不会让她出去惹祸。”
商离不出去,但韩凛可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