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被关了半月,积雪消融,春意盎然,宁郡已有不少的田地翻了一新。
而这些田产,都是属于蔡家的。蔡荃把田租地契都给了她,让她自己看着。可到了宁郡一看,很多还荒废着,佃户也跑了,重新翻一翻,便能春播秋收。
因为佃户跑了,田地无人耕种,蔡荃没有收回租契,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转手出去,有三块地已经被人翻了一遍。
有人耕种是好事,这样她就能收租了。
商离与谢轩分头行事。谢轩去军营调兵,商离认领田地,把蔡荃的田产能收的都收回来。若是遇到需要动武的,等谢轩回来再说。
商离只能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在田埂边与农户确认租契。
“往年,蔡夫人把地租给尔等,但她从未来收过租子。过往三年,灾荒不断,边地劫掠屡见不鲜,蔡夫人体恤尔等艰难,从未收过租。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既是立了租契,也该有个章程。鉴于过去尔等未能履行租约,蔡夫人委托小女前来收地。想要继续耕种的,重新签立新的租契,以十年为一期,每岁收成的三成为租子。以往都是尔等自行耕种,从今岁起,会有专人负责教授尔等,栽种何物,如何栽种,都会详细说明。若是不愿继续的,田产我会收回,过往的租契作废。”
商离临出门时带了羃篱,微风吹过,贴着她的脸连呼吸都艰难,“我方才查看过,也问过一些农户,有人不曾与蔡夫人有过租契,却在蔡氏的田产上擅自耕种。过去之事,也就罢了,我没来之前,不再追究。但从今岁起,没有佃户的地我要收回,自行耕种的农户,三日内请与我重新谈妥租契。我给的租契都是一样的,七成给农户。”
很多人不愿意,怨声载道,哭天喊地,都说世道艰难,民不聊生,田里种不出庄稼,却还要给地主租子,大骂商离是无良地主。
“尔等艰难,难道我不难吗?如此之多的田产颗粒无收,我也是要喝西北风的。蔡氏虽是世家高门,但也要靠田产铺子为生,农户没有收成,铺子也就租不出去,如此一来,蔡氏也讨不到好处,日子也是不易。世道维艰,人人如此,并非因为尔等是农户,便能说自己最难。宁郡与北境接壤,边地常被鲜卑各部侵扰,囤驻于此地的边军粮食全靠本地供给。尔等收成不丰,边关将士也要忍饥挨饿。长此以往,将士们守不住城,尔等连耕种之处都没有,无以为家,又该何去何从。”商离声音微寒,“小女也想百姓富足,远离战乱,皆大欢喜。但只有军民一心,方能守住一方城池。”
商离的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麻木又渴望的脸,战乱让他们感到恐惧,灾荒让他们无以为继。可是当灾荒与战乱并存时,那是无法以人力相抗的灭顶之灾。而今,商离的到来,成了压在这些农户身上的又一座高山。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这是何道理!”一个少年冲到商离面前,他的身量很高,皮肤黝黑,早春还有些微寒,他却仅着一件单衣,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膛,因为劳作的缘故,汗水蜿蜒下淌,滑过少年勃勃生机的肌肉线条。
商离偷偷觑了一眼,那少年的眸子是琥珀色的,比常人要淡上一些,但眼窝却很深,高鼻深目,这大概便是谢轩所说的鲜卑部族。
“我大齐有律,田产屋舍皆有归属,若有买卖,经各州郡衙门存档备案,以免被人侵占。宁郡之地,本该是宁王之封地。因为战乱,都卖给冀州各大世族高门。这些,在宁郡衙门都有备档,若是不信我手中田契,那便把郡守找来问问,也是无妨的。”商离是讲道理的,不能动武,大齐是讲律法的,她跟着韩凛也读了不少的典籍。
少年却说:“那又如何?往年无人耕种,我刚种上庄稼,你便说是你的,这不是明抢吗?”
商离哭笑不得,“这位郎君,话不是这么说的。今日我不来,这地还是我的。你用了便用了,我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你若要继续耕种,便是要交予我三成的收成当租子。这买卖,你不亏。你去租别人的地,也是一样的。”
少年冷笑,抱胸站着,不可一世的张扬,“老子不是你们齐人,大齐律与我何干?”
商离深吸一口气,“你既不是齐人,脚踩在我齐地上,自然要守我大齐的律法。”
若非不能动武,商离已经把他踹下田埂,让他吃一嘴泥,还跟他论什么是大齐律。
“郎君非是齐人,却在我齐地之上,自然要守我齐律。若是郎君不愿意谈,那便离开我齐地,自然也就不会与我讲什么齐律。”商离手痒,但还是忍住了。
少年见她拳头握紧,眸光微闪,“这位小娘子,若是小爷我娶了你,你的田产不就是我的了?可是这个道理?”
商离咬牙,想揍人,但不过是乡野少年,没有必要动怒,“郎君错了,我大齐的女娘嫁了郎婿,田产还是自己的,收的租子是自己的。郎君不是齐人,那便是胡人,你们鲜卑儿郎就是这般蓄产的吗?占女娘便宜,也不嫌臊得慌!”
少年步步逼近,“小娘子可是许了人家?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