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商离多想,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身着素色的深衣自门外进来,步履从容,径直走向商离三人落坐的方向。她的面容并不算精致,可以说是长得十分寡淡清冷,发间连一根桃木簪都没有。但自她进门后,府中的仆从都悄然退下,只余她身后的两名婢子。
“侯爷说,你们需要大夫,我便来了。”那女子撩袍跽坐,两名婢子立刻把用过饭食的案几撤下,“妾蔡氏,略通医术,两位郎君和女公子请这边坐。”
两名婢子又重新换了新的案几,并上了一壶新煮的茶。训练有素,可见蔡氏治家之严谨。
蔡荃继续解释道:“冀北苦寒,大夫并不多,军营之中只有殇医,原是可以为韩少郎君治伤。但念及韩少郎君身份特殊,商……韩家女公子与韩六郎君也在,就先不找军中之人。妾是疾医,本是只给小女娘看诊,但远近也只有妾这个疾医。还有,侯爷让妾告诉女公子,妾不用诊费,药材都是妾自己种的,不收你钱。”
大齐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苛,男女七岁不同席形同虚设,太学的小学堂无论男女,都在一处教习。但医者大多出身低贱,如蔡荃这等家世的庶女,也万万没有习医的道理。 可见蔡家对这个庶女并不待见,任她在冀北苦寒之地独自求生。
蔡荃落落大方,若是韩凛和商荇搬出礼法来,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既是不要钱,那还等什么!”商离也不客套,蔡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从善如流并不难。
到冀北的第一天,大雪纷飞,如纸片般簌簌掉落。天出奇的冷。
这是商离第一次见到蔡荃,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名女子会影响她往后的人生,让她明白存活于世的真谛。以至于在商离的人生中,蔡荃都是一个无可替代的存在,甚至超过商沅君。
只是这眼下,商离对蔡荃满满的都是防备与试探。
不到半个时辰,蔡荃已经开了方子,命婢子去配药煎好。
“两位郎君没受过什么苦,六郎这一路累坏了,吃几副药,将养几日便好。少郎君的伤实是因为天寒地冻,伤口不易愈合,又加上连日来在马上颠簸,结痂又裂开,反反复复。”蔡荃拿了一瓶膏药,“这与军中所用伤药不同,用后不会留疤。虽说你是儿郎,又要从军,日后难免一身的伤,并不在意。但你还未成亲,你的新妇又是当朝的公主,若是叫新妇看到你一身的伤痕累累,自是不大好的。”
韩凛和商荇连声道谢,起身整理衣袍,又恭敬地跽坐喝茶。
商离始终不发一言,她看着蔡荃,眼神中满是探究。她不明白这样的女子,为何要给人当小娘,即便这个人是陆疆。可陆疆年长她十岁,和离过,发妻和继妻都出身大齐的开国四姓,子女有四人,其中一人还是军妓所生,现下养在继妻名下。
荥阳蔡氏乃是豪门大族,蔡通由中书令左迁至司徒,位列三公。她一个庶女,不能入高门为妻,嫁一名前程远大的寒门也是绰绰有余。
“女公子有哪里不舒服吗?”蔡荃倾身向前,探了探商离的额头。
商离想得出奇,被她突然伸来的手吓了一跳,却没有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手很暖和,却不柔软,指尖微砺,似是有茧,比侍候商离婢子的手还要粗糙。
蔡荃的手停留须臾便离开,复又握住商离的手,把了把脉,“女公子近来也是多休息,最好是睡上几日。”
“若是不睡呢?”商离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睡与不睡都在女公子。有句话说得好,你现下不睡,日后就会有让你不得不睡的机会。”蔡荃没有强求,“女公子若是有事,可直接来找妾。你初到冀北,人生地不熟,有许多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商离收了手拢于袖中,“我听闻蔡氏在冀北置了不少的家宅。”
蔡荃很爽快,“女公子有看中的,尽管与妾说。”
如此直截了当,没有多余的话。
商离一时竟接不上话。
到冀北驻地的当夜,陆疆回了军营。将军府的夕食蔡荃一人操持,用的都是食补的药膳,专门给商离三人准备的。
商离并不客套,饿了就开吃,尤其是经过长达七日的马不停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每日都是干粮就着热水。现下面前是冒着热气的饭食,也不会想太多。
韩凛和商荇却有几分拘束。于他们来说,京中高门的主家不在,是不会让妾室出来迎客,他二人以往学的礼数都不太够用。说到底,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蔡荃也不在意两个少年的想法,席间不曾主动交谈,安静地吃着各自案前的饭食。一举一动,皆是世家风骨,食不言,寝不语。可见,蔡荃在冀州长大,蔡氏的教养并没有缺失。
韩凛朝商荇使了个眼色,商荇耸了耸肩,表示他也无能为力。说起这爬墙第一的商荇,见惯京中高门大户家的小娘,可没有一人与蔡荃有可比性。
“你们俩不饿吗?”商离抬眸,扫了一眼他二人面前的饭食,“珍惜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