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疆悄然退出屋外,行至驿馆外,嘴角微潮,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似是释然。但又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疏离。他们成了一家人,而他这个阿耶反倒成了外人。他与商离始终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对世事如此通透敏锐的小女娘,为何要干出火烧太庙的糊涂事。她莫非有心悦之人?可她答应何昭提亲时,却又是如此轻易。莫非真是何昭?
魏沿办事利落,事情很快办妥,只等天一亮上路。
陆疆去找了驿丞,跟他交了底,女儿病故要把尸首送回洛阳安葬,不想惊动此地的郡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他当作没有看见。
驿丞并没有追问死亡的原因,反问道:“将军也要回京?”
陆疆睨他,“本帅乃是戌边守将,岂能说回便回。女儿故去,我心痛难抑。可本帅职责所在,又岂能擅离职守。”
驿丞又问:“那是何人护送女公子的尸首回京?”
陆疆冷冷地勾唇,“乃是我军中司马独自上京。”
“可……”
驿丞还想再问,被陆疆厉声打断:“此乃我忠勇侯府与护国公府家事,驿丞若是觉得不妥,自去报官便是,本帅在这里等着。”
驿丞瑟瑟发抖,逃命似地离开。
商离自屋内出来,“我能杀了那驿丞为阿荣和阿松报仇吗?”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我已命长义返程时再动手。”
商离朝陆疆投去感激的目光,“多谢阿耶成全。”
陆疆心下感慨,为了两名婢子而谢他,他这个阿耶也算是值了。
魏沿午后启程,韩凛在他走后,落了一刻钟跟了上去,确定有四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尾随魏沿而去。韩凛不敢逗留,怕引起那四人的注意,若真是昨日在买炭时遇到,必是认得他的。但韩凛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四个人的靴子和兵刃。衣袍可以换,但合脚的鞋和衬手的兵刃是不会换的。
“依将军之前的描绘,那四人应是征西军的军士没错。”韩凛折返回来,遇上一场大雪,肩上都是雪白。
商离赶紧递给他一杯热茶,“方才我出去走了一趟,六兄在后面跟着,瞧见有四个人跟着我。若非阿耶赶在他们下手之前出现,我兴许也就没了。照他们的打算,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危险仍未解除,萧寅是一个谨慎的人。但他最忌惮的人是陆疆,只要有陆疆在,就不会有人敢动手。
“他们用的兵刃,确实是征西征北两军所配发的兵刃,但如小元所看到的,征西的军靴与征北是不同的,凉州多风沙,不好清洗,因此脚踝至膝盖的部分都是整片的皮麋。”陆疆亲眼所见,“明日天亮再走,今夜我们四人睡在一处,轮流值夜。阿微今日买了马,已吩咐店家喂好夜草,天亮时我们便走。”
商荇轻敲桌案,面色凝重,“入冀州境还要快马三日,这三日马不能停歇,但人也要休息。陆将军如何能保证,你带着我们三人能安全到达冀州境?”
“为何不能停歇?”商离反问道:“不吃不喝你能撑得住吗?我是不行的!既是做不到三日不歇,那便按正常的速度走。六兄,你要想,若我不是商离我为何要尽快逃离?在那四个的认知中,商离已死,我是韩微,既如此我一个随长兄从军的旁支嫡女,有何可逃的?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疆赞同商离所说,“阿微说的没错,不必快马,只要让那四人没有机会动手。若是动了手,也不是没有胜算。你三人要随时做好同他们动手的准备,一旦动手,不留活口。”
这一夜,三个少年都没有睡好,听着陆疆的呼噜声,一动不动地躺着。不是没有睡意,而是心中忐忑不敢入睡。
征西军是远比东宫死士更可怕的存在。
大齐有两大战神,一为陆疆,一则为萧寅。
强将手下无弱兵。征西军身经百战,在黄沙漫卷之地,一次次地抵御柔然的侵扰。三年前,他们把柔然打入沙漠,坑杀柔然将士近万人,换得西北边陲三年的安宁。凉州的百姓对萧寅敬若神明,是他让凉州城免于战乱。
萧寅甚至还打开城门,让愿意归顺大齐的柔然百姓进城。游牧部族的柔然对物产丰饶的大齐垂涎已久,尤其是普通的百姓,有片瓦遮雨,三餐温饱,已然足矣。
但这只是一个诱人的幌子。当凉州城接纳归顺的柔然百姓三个月后,这些柔然人被萧寅秘密处决。只为了不会再有柔然人侵扰我大齐边境,斩草除根。
萧寅的手段之狠戾,无人能出其右。
天还没亮,陆疆已经起身收拾妥当,叫醒没有睡踏实的三名少年上路。三名少年手忙脚乱地套好衣袍,将随身的兵刃都带好,一副严阵以待的谨慎。
“阿耶,不是说天亮才走吗?”商离揉揉惺忪的睡眼,“我都跟店家说好了,是天亮才去。”
陆疆说:“你是与店家说好的,但我并没有说一定按照你与店家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