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只来得及看到那冲天而起的漆黑巨虫,从巨坑之内张开的血盆大口瞬间将他吞噬。
风暴与鼓点声消失了,而萨姆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坠落,但他的意识却仍然清醒,即便无比矛盾。他想要否认如今的所有遭遇,可他又对此深信不疑。
世界即将崩塌,就像每一次徒劳无功的狩猎。萨姆甚至想到了曾经去过的平行现实,那个天启世界,还有路西法的牢笼,甚至是最后和上帝的战争。
每一次的对抗都意味着无数的牺牲,而最终杰克在夺取上帝的力量后所作出的承诺,那个自由的选择权力似乎也不过是给予了一整个世界荒诞的虚假和平。
怪物和恶魔依旧肆虐,欲望驱使下的人类依旧愚蠢到不断的走向自我毁灭。
而猎魔人……我们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存在找一个疯狂的理由,那个理由早已深深地刻印在了骨髓和灵魂之中,那个理由更像是一个可悲的诅咒。
迪恩用自己的死亡来对抗永无止境的杀戮命运,但最终他抵达的天堂却仍然将其拉入了更加怪诞恐怖的混沌漩涡。
就像那个声音所说的,自我矛盾的意志不过在压抑着虚伪的人性,在杀戮的荒原上,我们都遗忘了我们曾经也是野兽。
而这才是真相。
所以我们才会狩猎,所以我们才会以正义之名对着非我族类进行野蛮的杀戮,所以我们才会不断的走下去,并以道德和人类中心论标榜着自我的傲慢与疯狂。
萨姆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意识中再度分裂出了已经死去的路西法,那个曾经的堕天使和撒旦在嘲笑着他,那个戏谑的上帝弃子在狂笑中凝视着萨姆,他似乎在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他似乎在说他一直都在反抗着这样的结局,而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应该发动天启,搅乱上帝的剧本,他本来应该让全世界获得真正的自由,但他却败给了两个傻子。
笑声回荡在萨姆的脑海之中,那笑声逐渐变得更多,仿佛所有死人、天使、怪物和恶魔都加入到了狂笑的洪流之中。最后,就连上帝都在黑暗中露出那张文弱书生般的面孔,他的眼镜闪耀着漆黑的光芒,而他的喉咙在大嘴张开间不断的旋转着靠近。
在那喉咙深处,米迦勒附身于人类之内的面孔出现了,他同样张开了大嘴,在靠近萨姆时,从那漆黑的喉咙内再度出现了另一张面孔。
所有人都在彼此吞噬着,他们构成了永无止境的饕餮循环,而萨姆就在那深渊巨口的边缘俯瞰着喉咙深处那无限循环的黑暗漩涡。
那就是命运。
萨姆在恐惧不断滋长中想到了这个必然的结果。
然后是黑色的树影,它荒芜枯萎的晃动着,在仿佛老式电影放映机不断旋转着胶片间闪烁的断断续续的微光中,它伸展着畸形病态如触须般的枝丫,它想要冲破所有死人的喉咙,它想要抓住萨姆。
一个巨型的半身人像突然叠加在树影之上,他微微颔首间吸引到了濒临崩溃的萨姆,而就在这霎那间,萨姆看到了无数只眼睛正在盯着他,那些眼睛逐渐远离、缩小,几乎是同时,萨姆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孩子,还有捧在胸前的烛台与明亮的火光。
所有臆想消失了,萨姆重新看到了无垠的黑暗,但他不再坠落,在他被那戴着面具的孩子吸引之际,他仿佛踩在了一片看不见的平地之上。
“你是……安妮?”萨姆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现身于黑暗中的孩子身上,他尝试着迈开脚步,而当他踏出一步时,白色的石子铺就的道路隐约显现出来。
烛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也标记出了一闪而过的一道路径。
那个戴面具的孩子没有说话,那孩子只是转过身,然后重新走入黑暗,而当身影遮挡住烛光之际,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萨姆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他无视着脑海中想要逼疯他的声音,还有自我矛盾的意识,他如今至少找到了一个目标,他想要知道关于这片神秘之地的起源和所有真相。
而这也似乎是萨姆能够走出去和迪恩团聚的唯一方法,他也必须胜利,他不想要被继续困在这里,他不想要经历脑海中恐吓着他的那些死循环。
无论过去如何,萨姆现在知道他仍旧渴望着崭新的生活,一次新生的机会。
和迪恩一起,离开科兹镇,驾驶着那辆车,去往未知的未来。
于是,萨姆坚定地走向了那个戴面具的孩子消失的方向,随着他迈步的每一步,白色的石子便即瞬间显现,它们仿佛构成了一条仪式之路,而萨姆知道他正走向那亨利家地下所预示的巫术小屋。
但他不是祭品。
萨姆还记得这句话。
可这又能怎样?
萨姆想到了上帝曾经将他和迪恩写入小说来操纵他们,他们所有的经历都不过是被计划好的故事。但现在,萨姆不会任凭另一个混蛋继续利用他们了。
萨姆攥紧了拳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