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儿?
不断闪烁的灯光刺目而又令人不安。
地狱小子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视野重新被割裂了一半儿。似乎那只交给雅加婆婆从而换得接近被奥古·桀哈占据身体的血皇后机会的恶魔眼再度消失了,但这也没什么,地狱小子受过的伤无法计数,他早已将痛苦当做了自己的一部分。
至于这份代价,公平合理。
毕竟当初正是地狱小子刺瞎了雅加婆婆的一只眼睛,从而令这个丑陋强大的女巫老婆子失去了肉身、没有了恐怖的鸡腿屋,并回到灵界苟延残喘。
但自从抵达了那个诡异的镜都后,眼睛复原了。可如今呢?
地狱小子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在一处破烂脏污的屋子里,他的身旁是空荡荡的手术台,四周的墙壁上附着着干涸的污浊血液,还有恶心的霉菌与苔藓。
血红的颜色在闪烁的灯光下忽明忽暗,而那些墙上的血色轮廓偶尔显露出畸形的人影。
就像是一些亡魂正试图钻进来。
这不是手术室,这更像是一个供人参观的牢笼,或是实验室。
地狱小子爬了起来,他从衣兜内掏出一根雪茄塞进嘴里,然后漫不经心的用仅存的一只恶魔眼镇定自若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他很快看清那些墙上闪现的人形,它们就像是蠕动的蛹人。
当地狱小子回过头时,他立刻注意到原本空荡荡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干尸。
“这才算正常嘛。”地狱小子“咔哒”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然后冲着那具干尸问道,“你是谁?”
干尸转过头来,那近乎没有了血肉覆盖的牙齿一开一合,冰冷的吐息从漆黑的喉咙内慢慢飘出,它们汇聚成了一个宛若从深渊之下传来的回声,“孩子……”
“妈的……”地狱小子想到了之前和那个陈宇、约翰·康斯坦丁进入的古怪屋子里所见到的被邪灵占据的人皮,他立刻拔出了枪,但那具干尸却在此时化作了飞灰。
随之而来的却是冰冷液体冲刷着羊蹄般脚掌的感觉。
地狱小子低下了头,他正看到黑色污浊的水流正从墙壁上的蛹人轮廓内渗透出来,并汇聚成河。它们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地狱小子想要找到一个可逃离这间诡异禁闭室的方法前已经没过了他的脖子。
一瞬间,黑暗降临。
地狱小子挣扎着向上,但他却似乎被无数黑暗中的某种存在抓住了脚踝,它们拖着他不断的向着深渊之下游荡而去。
记忆则随之汹涌而至。
地狱小子看到了自己在1944年的降生,他看到了父亲般的布鲁姆教授惨死于B.P.R.D的总部宅邸之内,他看到了鱼人亚伯拉罕的前生今世和在自我矛盾中走向自我牺牲的道路;他看到了炼金术的产物、古老的人造人罗杰,那个最善良的非人造物一直活在失手杀死他人的罪责之中,他在最突兀的爆炸中死亡,却又拒绝了轻而易举的复活,但他却又为了人类的苟延残喘而用灵魂之躯做出最后的抗争。
最后是丽兹·舍曼,那个永远叛逆的女孩儿,那个因为承载了天堂圣火而失控杀死三十三人的女孩儿。丽兹背负了最大的诅咒,她和地狱小子一样都是毁灭世界的工具,但她在痛苦和悔恨中一直抗争到了最后,她净化了世界,她燃尽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接下来是B.P.R.D所有逝者的生平,还有那些与毁灭的宿命抗争到最后一刻的所有人。
而这些牺牲到底换来了什么?一个崭新的世界?可人类终究走向灭亡,一个时代仍然落幕了,他们渺小的就连宇宙间的一粒微尘都不如,他们的历史也终将被新生的人类所遗忘。
“那不是你所要去考虑的,阿努·安·拉玛……我们是胜利者,我们是统治者,我们是新生世界的神明,我们将在新世界被继续铭记和信奉。”一个低沉而又充满了诱惑的熟悉女人声音从黑暗中由远及近,“这就是意义所在,信仰不灭,混沌不灭,黑暗不灭。”
地狱小子终于停止了下潜,他挥舞着自己那甩不掉的毁灭之右手,他看着在两道金光照射下,无数苍白的死人手缩进了黑暗之中。
“赫卡特……妈的,我就应该猜到是你这个恶婆娘。”地狱小子喷了个鼻息,他厌恶地说道,“那个琥珀碎掉了,而我又一次被甩进了铁处女之中,对吗?这是你我之间的契约。”
“不,那个来自外层宇宙之外的存在救了你,他用自己的眼睛换得了你的眼睛,而你,被拖拽出了永恒的黑暗,你跨过深渊,穿过枯萎的世界树尤格特拉希尔顶端的天国大门,你在魔法之中重生。”那黑暗中慢慢现身的铁处女棺椁发出空洞的声音,“现在,两个世界的大门轰然洞开,我们则在地狱的三岔路口,淹没你的正是阿克戎、比利弗列赫顿和科锡特那三条地狱冥河的汇流处。”
地狱小子环视着黑暗的四周,然后喃喃自语着,“我不明白……但我想那个陈宇令我进入了那些死去女人的子宫,那里的道路一路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