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岸的方向狂奔。
陈宇的心脏像是被电击般的重重跳了一下,他慢慢瞪大双眼,他像是听到了什么。
那不是之前狂妄的笑声,而是平稳坚定的呼唤。
那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喊着陈宇的小名。
“很多生命都没有做好准备,但我的礼物还是会如期而至。”死亡柔声说着,她现在看向的正是陈宇的母亲,“无论怎样,人们总要接受最终的结局。但我也总能在世间看到令我动容的故事与瞬间,我不知道重返人间是否算是奇迹,但我还是看到了那令我艳羡的爱。你是幸运的,陈。我也一样,我依然讨厌着我的工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看到了许多许多令我难忘的故事。”
陈宇的视野开始在狂风中崩散,人群化作了潦草的阴影,唯有那抱着年幼的自己狂奔的母亲如同穿透暴风雨的一叶孤舟继续向前奔跑。
啊……我记起来了。
正是那一声声的呼唤让我沿着黑暗的隧道走回人间,我以为那是一场噩梦,但那并不是,让本该死去的我重生的是我的母亲。
“所以你才会到来,对吗?”陈宇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没有惊讶的原因,他也终于知道了死亡并不是在他和约翰的阴谋诡异下为了那些被献祭的类人体和地狱中将被献祭的死灵而哀悼。
死亡是为了陈宇而来,那个年幼的自己,那个曾站在通往永夜之路十字路口的自己。
但母亲一声声的呼唤缔造了一个奇迹。
“求你!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让我的孩子醒过来!让我的孩子活过来!”
母亲的呼唤汇聚成了重新跳动的心电图。
一滴泪自陈宇左眼的眼眶内滑落,他内心中被压抑的情感开始决堤。而那根本就不是神经感染和损伤所造成的的永久创伤,那是于黑暗中走回人间时被尘封埋葬的、对死亡那不愿回首的恐惧。
冷漠与理智不过是麻痹与武装自己的盔甲,而现在,它们被击穿了。
“你从未被抛弃,是你抛弃了你的家人。”死亡在黑暗的风暴漩涡中心站在陈宇的身后说道,“你的冷漠就是沙滩上那刺伤你的尖刺,看着这样的你,你的家人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而它幻化成的血色荆棘在他们愧疚自责的心中不断繁茂的生长着,直到腐烂的花朵将阴影投向你们的命运。”
破碎的世界之中,在大片模糊的阴影之下,爬满漆黑蔷薇的画框慢慢浮现了出来,而在那画框之内,是陈宇的弟弟哭在墓地对着母亲的墓碑哭泣的灰暗场景。
然后是监狱中的父亲,那抓着稀疏的头发、眼神狂乱的父亲。他没有提及陈宇对他的暴力恶行,他没有按照陈宇的剧本演出,他揽下了所有的罪责,他选择进入属于自己的地狱。
“你没有拯救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陈。”死亡身上的衣服如今已经和黑暗的风暴融为了一体,仿佛她就是暴风眼本身,她裹挟住了陈宇,她将陷入崩溃边缘的陈宇困在了绝望的牢笼之中。
就在这一刻,陈宇才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敌人所期待的那深埋心间的恐惧风暴。
它们抓住了陈宇。
在漆黑的荆棘爬上陈宇的双腿和胳膊时,在陈宇的侧脸开始从内部腐烂龟裂间,陈宇慢慢转头,他流着血泪看向那冰冷无情的死亡女神。
“你到底是谁?”陈宇在抑制不住的战栗中颤声问道。
“你的死亡。”那近乎成为了黑色风暴本身的模糊面容如此答道。
“不。”陈宇却摇了摇头,“你模仿的非常相像,你一度让我以为你真的是我的死亡。但是……成功的喜悦令你露出了破绽。”
陈宇慢慢抬起胳膊,黑色的荆棘居然一根根的碎裂凋零,成为环绕在手臂上的灰烬。而陈宇翻过右手,他露出了食指上佩戴的一枚戒指,那是五芒星与渡鸦徽记的戒指,那戒指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那戒指属于秘社。
“你真的以为翻出可以将我的内心撕碎的恐惧就会令我割开我自己的喉咙并献出我的灵魂?”陈宇抬起头,他破碎的面容上那两个眸子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深沉怒意,他的双眼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烈火,“别傻了,我的心早已支离破碎。所以……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
黑暗的漩涡之上,那长脸裂开了。
低沉、沙哑而又戏谑的笑声回荡开来。
“我就是你所经历的那糟糕透顶的一天!”那声音如此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