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格尔米尔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他没有立刻起身,他只是稍微用双手慢慢撑起身体并且屏住呼吸,他观察着这个一无所有的黑暗,搜寻着任何威胁。
一点火光突然亮起,贝格尔米尔很快注意到了“爆狼”那张多毛的粗狂脸庞。
那家伙居然不忘了再点上一根雪茄。
但感谢点儿火光,至少照亮了这片黑暗内一小部分区域。
贝格尔米尔有些恍惚,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就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聚光灯还没有亮起,而他和“爆狼”、抑或是其他的演员全都等待着一幕戏剧开篇,他们都在这黑暗中等待着。
“嘿!你知道咱们在哪个鬼地方吗?咱们总不能真他妈的死了吧?哈!这倒是有意思了!”“爆狼”依然没有任何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咧开大嘴,咬着雪茄的牙齿反射着微弱的火光,他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因为他从未经历过死亡,他这个不畏惧任何东西的疯子对此只有无限的好奇,“顺便问一嘴,那老不死的奥丁死哪儿去了?我得找到他的脑袋!还有,别忘了你欠我这一笔赏金,老兄!”
贝格尔米尔无奈的撇了撇嘴,他无视“爆狼”这些戏言,他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后退两步,尽量靠近“爆狼”,并将自己的后背对着“爆狼”。这算是对“爆狼”的信任,毕竟他们之间没啥过节,“爆狼”也暂时没有理由弄死贝格尔米尔,最主要的是,这个不死的怪胎可以帮贝格尔米尔挡住一次突然袭击。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肉盾。
贝格尔米尔那狡黠的双眼则开始搜寻着这片黑暗,他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甚至勾起了他脑袋里早已遗忘的一部分久远记忆。
又或者,那些记忆根本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他的父辈。毕竟他是一个巨人,也是一个神明,他们的记忆和力量传承根植于血脉之中,仿佛一棵巨树上结出的一个个果实,每一个果实都携带着巨树赋予的一部分恩赐或是诅咒。
“第一世界……”贝格尔米尔喃喃自语。
“啥玩意?”“爆狼”百无聊赖的问道。
贝格尔米尔没有回答,他的面色凝重紧张起来,他的肌肉也重新绷紧,但他失去了自己的佩剑,他只能抽出腰间的一柄短刀。
这是诸神诞生的摇篮,这也是生命爬出黑暗、开始缔造故事的开始。
思想的河流从这里向着光明流淌,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片黑暗就此干涸,这里还留存着最为原始的一部分,那些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一部分。
这当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留存在这里的东西忌恨生命,它们认为是生命抛弃了它们,让它们孤独的留存在黑暗之中。
那才是最为原始的神明,那也是思想最初在恐惧与敬畏之中赋予黑暗的形象。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些残骸,还有一部分记忆。”奥丁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清晰的传了过来。
“妈的……”贝格尔米尔郁闷地暗骂了一声,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相信奥丁死在了婴儿宇宙的爆炸之中。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贝格尔米尔知道一个事实,既然他都能活下来,奥丁必然也会安然无恙。
金色的雷霆自上而下的劈落,它仿佛将整片黑暗击穿了一道缝隙,然后从那缝隙之中开始蔓延出无尽的光亮。
微风此时也吹了起来,贝格尔米尔甚至闻到了久违的大海气息,这是暴风之父的怒火被点燃的征兆。
贝格尔米尔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他的嗓子眼在冒火,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喝酒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他妈的更像是回光返照的遗言!
奥丁那枯瘦的身形慢慢从扩散的雷霆之光中心显现出来,他破烂的斗篷在微风下鼓动着,右手攥住的冈格尼尔圣枪立在黑暗中,他的左手按在帽檐上,大半张脸则被帽檐下的阴影挡住。
“爆狼”嘿嘿一笑,他一边走过贝格尔尼尔的身边,一边按了按手指,弄的关节“咯咯”作响。“爆狼”根本不在乎两个神明所说的什么第一世界,什么一无所有,他想要的很简单,打赢这场仗,揪下奥丁的脑袋,然后逼迫贝格尔米尔交钱,否则别提什么未来的旅行冒险计划,他现在就会撕碎贝格尔米尔,在拿他的脑袋去找一个买家还钱。
但“爆狼”仅仅走了三步就自己停住了。
因为“爆狼”忽然发现奥丁面前不远处立着一面黯淡无光的镜子,他很快又在奥丁召唤的雷霆光芒照耀下看到了无以计数的镜子。
贝格尔米尔也看到了,他有些头皮发麻,因为与其说这些玩意儿是镜子,倒不如说是根本不会映射出倒影的箱子。
或者是棺材。
那长方形的轮廓仿佛与黑暗同体,并存在了无数个岁月,那些星星与月亮的标记虽然看上去幼稚可笑,但在贝格尔米尔的眼中却无比渗人。
最骇人的还有贝格尔米尔脚下那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