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爹娘等着呢。”
是啊,他们不是盒子里的兔子。
可他们也是盒子里的兔子。
或者说,长安候府成了背着背篓的兔子。
父亲有错吗?是他忠君爱国的忠义之心错了吗?是挚友之心错了吗?还是为了保护百姓错了?是满腔信任的心错了吗?
好像都错了,又好像都没错。
“青衣。”
青年不羁慵懒的声音自虚无响起。
“常府上下三百口一个不留!”
雨夜里,黑衣青年抬手下了令,无数鲜血混合雨水流淌在大街之上,而她就是行刑的刽子手。
忽有一阵风吹来,吹过破烂府邸与眉眼之间,风中似乎有什么模糊了视线,再睁眼时过往种种不复存在,面前只剩少年狐疑的脸。
“姜姑娘不想去听戏啊?”庭芜又问了一句。
“去。”姜藏月声音寡淡。
纪晏霄眸子有一瞬落在她身上。
昨夜去了纪烨煜府上谈事,正巧想着有些事说一下,就见庭芜不过问了一句去不去听戏,她却愣神。
他抬眸间就见到了这样一幕,明是和煦秋日,眼前少女却彷佛冬日枯死的白梅,又在一层层冰沁白雪下压得再不见天光,直到恢复成一潭死水。
纪晏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庭芜去安排马车。
待上了马车后,姜藏月看见几案上摆着一盘红艳艳的山楂果顿了顿,纪晏霄笑道:“昨日采买的,味道不错。”
须臾,姜藏月眼眸从山楂果上移开。
“七夕后是梨园的开场戏。”他顶着那张温良的脸说话:“姜姑娘从前可看过?”
听得这么一句问话,姜藏月摇头,梨园开场戏每年不同,她自然没有每一场都看过。
半柱香后抵达梨园,园中仆人牵走马车,姜藏月跟着纪晏霄往里走,庭园秋深,花瓣成尘,台下满堂喝彩,雅间三两客,品茶含笑寒暄。
在园中仆人的带领下,两人到小一些的雅间坐下,庭芜拽着满初去大堂凑热闹。
梨园跟茶馆到底是不同的,雅间里燃着熏香,桌上足足五六种精致糕点,泡的茶为敬亭绿雪,外形如雀舌,挺直饱润,芽叶相合,不离不脱,全身白毫。
纪晏霄唇角扬起笑泡茶:“宣城敬亭山产的敬亭绿雪,尝尝。”
姜藏月轻抿了一口放下杯盏。
茶汤品饮起来香气浓郁且鲜味浓,顺滑且毫浊明显,有翠云缭绕之感。
纪晏霄情绪平和,见她放下杯盏,将戏本递给她。
姜藏月看了他一眼。
纪晏霄笑道:“可要点戏?”
姜藏月拒绝,梨园点戏要银两,浪费就不必要了,别人点什么听什么就好。
此刻梨园戏客愈发多了起来,后台忙着妆点扮相,锣鼓声起亦是在催上场了,场上戏子眉眼被带子吊着人极是精神,敲锣打鼓点着拍子,两角儿走着台步,嗓音婉转,渐渐将人带入戏中。
姜藏月看着戏台,若要将台上女子这场戏当做一只鹿,那么这只鹿初生时就困于牢笼,她想要自由横冲直撞牢笼,却得了个遍体鳞伤,最终忍痛屈服。
“咿呀~残灯明灭枕头剞,谙尽孤栖滋味。又添临别新愁,正是未出门,此心先醉......”
纪晏霄转头看向戏台,碎发微拂过眉间,看起来温柔极了:“今日应唱的是一位女子的戏。”
“新寡张氏,爱慕塾师沈阶,借送盘缠之名,夜奔求爱,不料遭到无情拒绝,扉阖两指。”
姜藏月听他说。
“张氏悔恨难当,断指自戒。十年后张氏之子陆远高中进士,为母亲请旌提表,牵出当年往事。”
“最后圣上一道‘晚节可风’的匾额,将张氏推入毁灭的深渊。”
“这戏中男子委实有贼心没贼胆。”他略微勾唇:“姜姑娘觉得呢?”
姜藏月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道了一句:“殿下并非此意。”
她是在处理自己的事情,但也不代表不知道如今朝堂上是什么样的情况。
闻言纪晏霄抑制不住的笑了,语气柔和:“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太子的人来找过我,他在拉拢我。”
大皇子近日连番的动作,太子自然是坐不住要出手了。
姜藏月目光再度落在对面人身上。
戏曲不绝,檀香袅袅,青年含着笑,那双凤眸隐晦而潋滟,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他背倚着花梨木靠,薄薄的云白长衫随意铺在坐位两侧,像是入戏的名角儿,指节上的玉戒更是让他多了几分温润危险。
这个人不会做旁人手里杀人的刀,也不会做棋盘上错乱的子,不入局却能随意搅乱风云,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样一个人弱点在何处?
“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