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风雨渐渐平息,谢东哥一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那把大刀已被他弃之门外。
明明应该疲惫不堪又狼狈的人,此时竟神采奕奕,一身贴在身上的湿衣毫不影响他周身的骄矜之气。
他从木板床上拿了一方叠好的软巾擦着头发,又指了指摆在桌上的茶水馒头和烧鸡,“桌上的东西全是干净的,可以先吃一点。稍后等我换了衣就带你回去。”
正感觉不对劲的宋悦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你怎么知道干净?又不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因为谢东哥脸上已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
她失声道:“你不要告诉我这间茅屋就是你布置的,否则我跟你没完。”
胡乱擦了几下,谢东哥扔下软巾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放到她面前,笑得像个活宝,“怎么个没完法?”
他的眼眸清亮明澈,一双睫毛浓密而黑,大概是刚刚被泪水浸染过,越发显得黑亮而长,惊人的漂亮。
宋悦意感觉脑子都满了,不自然地调开了脸,“东哥,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谢东哥大是委屈,“谁喜欢被人算计?我被你蒙在鼓里,日日像个傻子般到处找你,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宋悦意默然,这不能怪她,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她必须要将身份隐藏到底。她必须避开谢璟令,绝不能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谢东哥拿出刀来,将烧鸡切开,递给她一只鸡腿,“那日在蛇窟……究竟是谁把你救走?是谁给你弄了现在这个身份?”
宋悦意根本就没有胃口,也懒得接,只是浅浅喝了一口水。
谢东哥哀怨地看着她,“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里?”
宋悦意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把你放在心里?”
“宋晚凝,你一定要如此没良心?”他的眼眸清澈如一泓秋水,仍带几分哀怨。
宋悦意不敢直视,再次别开头,妥协道:“不是我不回答,是这两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什么不好回答?能神不知鬼不觉帮你做到这一点的,是不是周朝晏?”
他说得极为直接,宋悦意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毕竟这么多年来周朝晏都比较低调,在人前没什么存在感。若是让人知道他深藏不露,一身武功了得的话,岂不是又给他招惹了麻烦?
“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谢东哥强行把鸡腿塞到她手里,倒是会自己找台阶下,“味道还不错,是我亲自到百年老字号食味居买的,一定要尝尝。”
不想拂了他一番心意,宋悦意勉强咬了一口鸡腿,没想到甚是香酥,味道确实还可,同时心里的疑虑也接踵而来。
“你老实告诉我,今日的马场之行是不是和你有关?”
“怎么可能?我可没办法让方锦柔卡着野人山的事把你诱来马场。我能布置好茅草屋这边,也是昨晚安辞派人去东营通知了我,我才连夜带人将此处整理了一番。”
宋悦意听得心里有火,“所以就算枫哥儿不出事,你也早打定主意趁此机会把我带来,逼我承认是不是?”
谢东哥无辜的眨眨眼,“相比那些个倍受煎熬的日子,我宁愿被你骂是登徒子,小人,混蛋,也一定要确认你的身份。”
“也就是说,你背着大刀而来,其实是为了斩狼?”
“差不多。”
见他回答得毫无愧意,宋悦意咬牙,“如果狼扑上来时我不承认呢?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谢东哥又是惨淡一笑,“不是你,葬身狼腹也好。若是你,葬身狼腹也好。”
宋悦意心里一震,他的意思是说,如果真的只是双生妹妹,他已了无生意。
如果是她,她却不肯认,他依然如此。
他到底是偏执还是绝望,才会不在意生死?
所以今日他是在孤注一掷?
不过是一个喜欢的人而已,来来去去,生生死死,都是人之常情,有必要为此豁出性命吗?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明明长着一张骄矜肆意的脸,心底里竟有如此为情疯狂的一面?
“不过我喜欢宋晚凝这个身份,想当初说要娶你时,我已经做好被天下人唾弃的准备。如今你与谢璟令再无瓜葛,正合我意。”
谢东哥望着她,温温淡淡地,又笑得像一弯青玉春水。
宋悦意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你我也不合适。毕竟,父亲在朝中立,一旦我们两家有何牵扯,势必会被认定为太子一党,必遭圣上忌惮。我不能因为我一人而影响了父亲的决定,更不能将整个宋家置于派系之争中去。”
即便如今二皇子已被册立为太子,但宁王与他的争斗一直都没有消停过。
宁王妃屡屡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