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告辞太后出来,嘴嘟着、脸黑着,快步向垂拱殿走。
他原以为自己作为一言九鼎的皇上,为自己选用个秘书,就是一句话的事。没想到,一脚踢到了石头上,先是被章惇阻挠,尔后又遭太后否决。尽管太后说话一直是和风细雨的,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当然,太后的话,既摆事实讲道理,又语重心长,可谓谆谆教诲殷殷期望,他也真切体会到了太后的良苦用心。好在,太后没有全盘否定,而是部分同意了他的安排。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抓紧给办手续,让杨光华尽早上班吧。这样想着,已经到了垂拱殿门口,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梁师成”!
“在!”梁师成应着,紧跑几步到了徽宗近前,低着头静待吩咐。
“去把宰相和陆佃叫来!”吩咐毕,就走进了垂拱殿,
“是”!梁师成撒丫子就跑了。
杨光华从徽宗的脸上,从徽宗的语气里,都读出了沉重,感觉到了不快。他不知道怎样才好,只能轻踏快步,悄悄跟着进了垂拱殿。
一进门,徽宗就伸手拉椅子,光华跨上两步拉过椅子,既快又轻,想把椅子推到徽宗屁股近前,便于他坐进去。不知是徽宗下蹲的速度过快,还是光华推椅子的速度慢了点,徽宗往下一坐,却坐到空里去了,屁股擦着椅子边缘瞬间往下滑落,“唰”,眼见得徽宗就要蹲到地上,后脑勺极有可能会磕到椅子沿上。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光华隔着椅子背两手直插徽宗两个胳肢窝,一把就连同椅子背抱了起来。徽宗的大红皇袍和杨光华的大红状元袍裹在一起,犹如两团火球瞬间聚合,合成了一团火在燃烧,好不壮观!
这一瞬间,两人都象在梦中一样,等光华把徽宗轻轻地放下,两脚稳稳地着了地,两人都才反应过来。这时,徽宗的嘴唇很快变白,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光华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心脏咚咚咚咚狂跳不止,“卟嗵”跪了下去,颤声说道:“光华有罪,请皇上责罚”。
徽宗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光华,一时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等喘息平稳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这才伸手去拉光华,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看清就想坐。你看,我没事。没摔着,不也多亏你?起来吧。快起来”。
光华站起身,用眼睛余光瞟了徽宗一眼,见他确实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又道歉,说:“都是因为我,让皇上您心里不爽,并且差点受了伤。我既感动又惭愧,真对不起皇上您,您就责罚我吧,要不我心里不安”。说着,扶着徽宗坐进了椅子里。
徽宗已经恢复了常态,欠了欠屁股,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杨光华。见他惶恐不安的样子,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如电影快闪镜头一样重现了一遍,心里迅即闪现出一个念头:从刚才他的一系列表现看,这确实是个忠心耿耿有情有义的家伙,既有才有能,又有情有义,而且反应机智、行动敏捷;若不然,自己受伤受惊吓不说,大宋皇帝当着新科状元的面、因失神而跌倒受伤,岂不丢人现眼?现在他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读书青年,能在紧急关头救护自己,以后就一定能在任何危急关头为自己赴汤蹈火,就凭他的这种精神和境界,也一定要把他放在身边,让他为自己所用。
徽宗一边想着,一边接过光华的话说:“确实不怪你。是我自己心不在焉,别再自责了”。
光华红着脸,低声说:“也都是为了我,要不您情绪不会低落,也就不会心不在焉了”。
徽宗叹气道:“唉,真没想到,我这皇帝,选用个人都作不了主!章惇,居然到太后那里告状,哼”!
说到气头上,随着那一声“哼”,站了起来,胖胖的右手攥成拳头,击在桌面上,发出“嘣”的一声闷响。
杨光华眼看着徽宗生气,很想说点啥,帮他舒气解恼,可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更好,因此只微微低头听着,也不时偷眼看一下,徽宗那张原本白皙而今微微涨红的脸。
徽宗停顿片刻,语气稍稍平和了一些,继续说道:“唉,难哪!光华你呀,暂时只能先到中书省去上班了,不过,太后考虑得也挺周到,去中书省给中书舍人当助手,虽说不是我的专用秘书,其实也算助理秘书。先干一段日子,等条件成熟了,就办过来。既然暂时不能上任,那就先放你几天假,回家歇几天,等候通知吧。”
杨光华知道徽宗此刻不开心, 而自己不能让他不开心。点点滴滴为他着想,他才会更加维护自己,更加信任自己。于是就宽慰徽宗说:“皇上,您为我想得太多了,其实,给中书舍人当助手,也是皇上的人,也离皇上挺近的,这样也挺好。如果能允许,我不用休假,不管把我安排在哪里,也不管做什么,我义务值班就行。不会的,我就学;不懂的,我就问。只要能助皇上一臂之力,能给皇上排忧解难,让我干什么、怎么干我都会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