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躁动,百姓沸腾。
一个刚毅硬朗,一个敦厚温平,两个人都已白发苍苍,身形有微许佝偻,岁月改变了他们的样貌,但他们仍旧精神矍铄,风采一如当年。
姬殊白往前迈出了几步,定定地盯着当中那个圆脸小胡子的老头。
“祖父……”
姬怀谨也迈了一步,眼中蓄起热泪,几乎要跪下来。
“爹!”
一向沉默严肃的永国公也撑高了眼皮。
“叔父!”
姬丞英转过头来,眼睛从永国公和姬怀谨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姬殊白身上,脸上笑开,泛起淡淡的红色。
“好孩子,待我先拜见过圣上,再来与你们说话。”
还是那个姬相,温和爱笑,知足常乐,好像什么事都能不过心上。
反观岳楼飞,他则沉默许多,目不斜视往前走,眉心始终笼着一缕悲愁。
他走到九鼎门下,撩袍作拜。
“臣,岳楼飞拜见圣上。”
姬丞英同样行礼。
祯和帝如在梦中,即刻便要下城,卫晏洵与宣王一起,跟随在身后,心中亦纳罕极了。
岳大将军和姬相居然都没有死,他多活了一世,却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那个人知道么?
正在卫晏洵深思间,祯和帝已经下了城楼,走到了两位文武老臣面前,盯着他们两位看了许久,声音有些嘶哑:
“你们二位,这些年可好?”
大宛使节哈着腰,赔着笑道:
“违背承诺并非先王的本意,是西王狼子野心,图谋甚大,王将西王镇压之后,并不敢对二位元老怠慢。”
姬丞英胡子底下透出浅淡的笑意:“回圣上,臣等二人,在苦寒之地牧羊十二年,终于回到故土了!”
祯和帝握过两只苍老的手,百般滋味绕在心间,缓缓才道:“姬爱卿和岳爱卿,乃国之栋梁,捐躯为国,有二位元老,乃大靖之幸!朕要封你们为一等公,加官进爵!”
祯和帝说罢,冲永国公道:“来拜见姬相。”
永国公立即带着弟弟和侄儿过来,立刻就跪下了。
姬丞英挨个扶起来:“快起,快起,十多年不见,都挺好啊?”
姬怀谨有些哽咽:“父亲,儿子以为您……”
姬丞英笑道:“羞不羞?瞧瞧你儿子,他都没哭,你哭什么?”
姬殊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姬丞英,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又喊了一声:“祖父!”
他又要跪下,姬丞英把他搀了起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一转眼,你便这样大了,祖父在极北,像是度过了几千年一样,能再见到小白,已经此生无憾了。”
姬殊白眼底发烫,垂着眼睛道:“那时祖父说,孙儿只要把祖父留的功课解完,祖父便回来了,孙儿解完十二年,祖父迟了。”
姬丞英眼中亦含泪,拂着他的发顶。
“是,祖父违背了承诺,给小白做了不好的榜样。”
他们祖孙三代相见热络,真情流露,岳楼飞看在眼中,回头又给祯和帝跪下了。
“陛下……臣不必加官进爵,也不要功名利禄,只望陛下还记得臣几分好,许我回家。”
“对。”
姬丞英反应过来,停下了与小辈的叙旧,擦了擦脸上的泪,也给祯和帝跪下了。
“陛下,请许岳将军回家吧,他不比老臣根深叶茂,臣不在了,子子孙孙都有族中叔伯照应,但岳将军只有一妻一女,他亏失了这么些年,家中情形一概不知啊!”
祯和帝很是惊讶。岳楼飞辞官隐退时,已经年过五十,一直形单影只,属实未料到他还有妻女。
祯和帝道:“当初你们若能透露只言片语,朕定把她们接到永章来安置了。”
岳楼飞垂下眼眸:“臣愚钝。”
“二位爱卿随朕祭拜过太庙,朕再以宝马宫车送岳爱卿回乡与亲人团聚!”
祯和帝说着,令官兵清道,他要率文武百官,一步一步亲走到太庙。
百姓们被驱至两侧,却是人声鼎沸,大人们让自己的小孩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指着道:
“瞧,那就是岳大将军!爹爹小的时候,每每大将军凯旋还朝,也是走这条路,骑在汗血宝马上,可是威风了!”
“岳大将军打了一辈子仗,守边夺城无数次,可是个大英雄啊!”
“英雄!我要看英雄……”
外头热闹非凡,姜府却死沉一片。
姜琢君的腿伤时好时坏,总没个彻底了结的时候,姜少谦一个人侍疾吃不消,安嘉轩带着冯家玉一起住进了姜家,来帮忙照顾。
连着数日如此,冯家玉实在有些无聊了,因在厨下听了一些闲言碎语,便来对安嘉轩道:“你可听说了?钦天监说岳浅灵八字不吉,乃是灾星转世,谁靠近谁倒霉,所以啊……她现在已经被勒令闭府,不许她再进宫去了!”
“哦。”
安嘉轩兴致淡淡,冯家玉解释道:“你家中无人当官,你可能不懂,御前当差的虽然没有实职,却最方便进谗言。岳浅灵进宫去当女官,不就是为了要报复姑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