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荒唐。
但皇上头一个孩子承瑞便是十四岁得了的, 莫不是也打算叫保成早早成家?
赫舍里有些拿不准帝王的心思,便面挂浅笑,抬眸打量康熙的神色。康熙正半个身子覆在炕桌前, 也在观察猜测她的意思。
——原来是虚晃一枪的试探。
赫舍里松了口气, 却难免觉着心寒,笑笑没说话,只侧过头瞧了一眼胤礽。
胤礽方才就想跳起来反驳了, 如今有额娘授意,自然更有底气些。他从北边的扶手椅上站起身,直奔康熙撒泼耍赖去。
“阿玛!儿子才不要什么格格呢。”
“不如都赐给大哥,他最喜欢‘争先’了!”
“您若非要赏点什么, 不如把南怀仁新上贡的那一架西洋万象镜赐给儿子吧?”
胤礽早就看中了这稀奇的小玩意儿。只是早年宫中只有德国传教士汤若望带来的一架,便没好意思开口。如今既然有多的, 他可就不客气了。
康熙登时笑了。也不知是被逗得, 还是满意于儿子的答复。
他伸手象征性揪了揪胤礽的耳朵:“想得美, 朕打量着去尚书房考校功课之后, 再赐给学业最精的阿哥。”
“那不就是儿子嘛。”
胤礽这一嘀咕,又把他阿玛额娘都逗笑了。
他索性也二皮脸一回,晃着康熙的胳膊:“到时候,阿玛能不能……将铎罗敬献的绰科拉也分给儿子一些,真的只要一点点就行啦。”
康熙被他闹得没脾气,只能无奈道:“用功读书,朕自然会控制着量,慢慢发给你。”
他为了缓和气氛,又转头跟赫舍里解释:“前几年兔崽子吃这东西吃的太狠, 每回赏了他, 不到两个月便光了。如今牙齿都换的差不多, 朕得束着些,免得我大清的皇太子走出去,竟成了个牙都掉光的小老头子。”
胤礽捂着嘴,觉着羞赧,连声高呼着“阿玛”。
康熙便不再揭儿子的短,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春景如画。
赫舍里扯开唇角也笑了笑,最终,将目光落在东大墙一丛丛的黄木香上。
这样盛放的年纪,可不该被死死钳制,装点了牢笼里的宫瓦。
*
今年入夏早,紫禁城里头早早热起来,六宫又不凉快,主子们难免情绪燥一些,叫各宫奴才们做起活儿来都有些苦不堪言。
景仁宫将这事儿报给了皇上。
“回万岁爷的话,娘娘怜恤各宫主子,想将今年的冰例多给出三成,明日就叫内务府清点发下去。今年入伏早,出伏想来也早,到时候就提前去了冰鉴,也不算奢靡。”
夏槐福身说完,康熙只思索了一瞬,便应下来。
他又吩咐道:“你们主子是个苦夏苦寒的身子,得小心伺候着,冰例不必节省,该取就取。另外,台/湾才进贡了一批凤梨和西瓜,朕叫梁九功挑些个好的,你给带回去。景仁宫的小厨房一向会鼓捣些新鲜的,兴许能叫她有胃口多用一些。”
夏槐欣喜谢了恩,领着人将两筐凤梨、一筐西瓜给抬回去。
景仁宫内。
胤礽正巧来问安,靠在竹帘前的榻上给他额娘打扇。打扇也算是门有技巧的活儿,他不是个伺候人的,扇出的风直迷了赫舍里的眼,压根睁不开,叫她好笑的躲起来。
夏槐进来,跟着打趣儿道:“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这般凶猛的打扇人呢。”
赫舍里笑接:“古有张飞绣花,今有保成打扇。只是张飞是粗中有细,咱们阿哥却是瞧着清贵俊秀,打起扇来像要扇走整个紫禁城。不知道的,还当他是那翠云山芭蕉洞的铁扇仙呢。”
胤礽红了脸,擎着扇子分辩:“儿子……儿子才不是罗刹女,要做也做个孙猴子呐……”
正殿内闹着笑成一团。
夏槐笑够了,招招手,叫人送进来几个西瓜和凤梨:“皇上刚赏了三筐台/湾的贡品,奴婢瞧着这西瓜卖相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凤梨该如何给娘娘和阿哥弄了?”
胤礽瞧见那一身刺的凤梨,眼睛顿时就亮起来。
赫舍里只瞧一眼,便知儿子有了主意,笑道:“听阿哥吩咐吧,他在吃上颇有心得,咱们也能跟着享口福。”
胤礽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着这东西削皮泡淡盐水会好吃,入菜佐饭也能好吃。他跟夏槐一一讲清楚了,定了今日晚膳用一道凤梨焖饭,一道凤梨炖排骨,其余的叫钱公公自个儿拿主意。
至于斑斓凤梨蛋糕能不能给额娘做出来,就得叫小厨房好好研究几日了。
上灯之前,晚膳摆上了桌。
小豆子如今也大了,随身侍候着,看着眼神给太子爷布菜。
胤礽吃相很好,又总能吃出滋味,叫看得人也生出食欲来。他尝了一口笑道:“钱公公果然是有真本事的,该赏。额娘快尝尝这焖饭和排骨,定能叫您开开胃口。”
赫舍里笑着点头,尝一口焖饭着实酸甜开胃,还透着股清香;再用一块裹着酱汁的排骨,肉吸收了凤梨的滋味变得口感丰富,却不留一丝腻味了。
她跟着儿子有说有笑,竟也用去一碗焖饭,半碟排骨并其余蔬菜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