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刚过了元宵节。 节日的余庆化去了积雪。 东风远来隔年。 吞沙吐雪数月的北风稍有收敛,将凉州四野让出部分。 在山之巅,在云之脚,寒风热流交汇,打出一场场细雨。 草木于是萌动。 洪府,明善堂。 梅花与竹叶妆点了窗景。 屋内五人分主客坐。 来者是身负浑然六脉修为的宫家家老宫明远以及两位年轻子弟。 宫家是凉州同光城的第一家族。 其当代家主宫珩有先天巅峰修为,在凉州西元磁境以下,号称战力第一。 洪家负责接待的则是“火须明王”洪明以及洪胜。 “元宵刚过便冒昧拜访,实在是不得已。” 宫明远于座中拱手道。 “但刚刚宫某所言,还请贵家斟酌。” 他头戴高冠面白无须,皮肤轻薄得能看清其下青筋。 此时宫明远轻声相请,便有威势引而不发,令人不敢轻视。 “我素知天下人传天下事,却没想到消息会走得如此之快……” 洪明粗豪笑道。 同光城距金海西南三百里,与金沙瀚海最南端毗邻。 “我金海诸家联手剿灭海上飞至今不过一个月出头,中间还夹着大年,没想到连三百里外的同光城都知道了!” 洪明意味深长地望着宫家三人。 “海上飞盘踞多年,如今被一举连根拔起,此乃丰功伟绩,哪里是寻常事能比的?” 宫明远恭维道。 “再者,我凉州诸大族间多有联姻,正月里少不了年节往来,消息扩散自然飞快。”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不错——除夕过后,洪家也来了许多别家子弟给娘舅拜年,吃喝之余便是吹牛打屁。 洪家二人略略点头。 “宫长老的意思,我们明白了。” 洪胜接过话。 “海上飞一战,我们确实有些收缴,但比预计要少不少。” “都说狡兔三窟,万光霁为人谨慎,也不知在沙海内有多少巢穴。” “我们估计许多财物都被他分散藏到了别处。” 他说着露出苦笑。 宫家三人面色微冷。 “不过如您所说,确实也找到了些贵家丢失的东西。” 洪胜继续说道。 “大约有几块玉佩,还有带有贵家徽记的木柜家私。” “这些东西我会安排人送到您下榻的地方,完璧归还。” 他说完后自顾自饮了半杯茶。 这是送客之意。 然而宫家三人毫无要走的意思。 “宫某先谢过大公子好意。” 宫明远口中称谢,但话中殊无谢意。 “不过据我听闻,贵家此次凯旋可是获利匪浅。”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宫长老何出此言?” 洪胜挤出一丝笑意。 “街头巷尾的传言,都是无凭无据的。” 宫明远摇了摇头,径直反驳。 “我听说金海诸家的队伍是腊月十二回的城,带回来数百匹战马几十辆大车。” “事后清点财货,总货值至少有六万五千两。”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洪明沉声问道。 对方的数字给得太精确,必然是有人告知。 洪胜同样心头一跳,但相比火须明王,他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一些。 宫明远微微一笑。 “明人不说暗话,宫某就直言了。” “半个凉州都知道,惊沙公尚在的时候,海上飞纵然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袭扰金海城的商队。” “前些年,万光霁四面劫掠,流的是我们的血,抢的是我们的肉。” “只可惜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老巢,否则我家家主早就出手!” 他说着,目光沉然扫过洪家二人,自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和一封火漆信件递给他们。 “这是几年来宫家因海上飞损失的财货账目,每一次犯案的时间、地点、死伤人数都有记录。” “信件是同光城城守府落印出具,以兹证明。” 洪胜二人一人翻册、一人拆信,各自读验。 账目里记录了十一次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