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下午,洪府倒座院。 所谓倒座,是与正房相对坐南朝北的房子,位于洪府的最南端。 因其门窗向北,采光不好,所以作为下人的住所。 管家作为下人之首,其独门小院自然也落在此处。 此时,留着山羊胡子的求德端坐堂内,虚掩着门正在算账。 这两日是每月发放月钱的时候,他作为最高执行者,照例多有进帐。 是故算盘上的玉珠越是跳动,求德脸上的笑容越美,好似在安静的明堂里听到了金银落袋的叮当声。 账目算了一半,突然有小厮进来低声汇报,说是长房的洪范少爷亲自来领月例。 求德闻言眉头一皱,敛去笑容。 他作为洪府家宰,向来思虑缜密,对洪范晋入贯通境早就有了准备。 打开抽屉,求德取出一个包着五两银子的布囊交给小厮,让他给洪范送去。 其中三两是本月月例,剩下的是他作为管家奉上的贺礼。 当然,如果今日是刘婶来,便只能拿到一个三两银的布囊。 但小厮出刚去不久,门口却又响起沉重脚步声。 算账时最烦他人吵闹的求德正欲呵斥,便见到虚掩的房门被一手推开。 与阳光一同进来的,是一位俊朗青年。 正是前日挑了蒋有德的洪范。 “范少爷怎么过来了?是阿杰刚刚没把月例给您送去?” 求德起身笑问道。 “送到了,求管家的好意,我也收到了。” 洪范负在身后的手一亮,握着的正是那装了五两银的布包。 “那范少爷是还有事寻我?” 求德客套一句,心道对方大概是过来道谢——所谓礼尚往来,本就是大家互给体面。 但他没想到,洪范居然真的点头应下:“确实有事寻求管家。” “何事?可是下人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求德愣了一下,问道。 “不是。” 洪范摇头道,上前两步,走到求德近前。 “洪范此来,是想问下管家,之前欠我的九十两银子今日可能还来?” 这番话出乎意料,让求德愣在原地。 “九十两银子,求某欠你?” 他低声复述了一遍,心中莫名其妙之余,脸上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 “范少爷莫要说笑!” “这么一大笔银子,借了那么久,我怎么会说笑?” 洪范却神情严肃,双眼直视过来。 “两年半,三十个月,每月三两可不是从我这借了九十两?” 此话一出,求德顿时醒悟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但他如何会认? 不说每月月例还是发下去小几百文铜钱,就说克扣了的部分,也不都是求德一人拿的。 作为管家,他当然知道子弟一入贯通境,无论出身,在洪府内就有了个位置。 但这种没有账目的事情,难不成还能溯及既往? 须知洪府贯通境往上的参差有百人,这大管家可只有他一个! “范公子这事说得,可有些没头没脑。” 求德的脸色冷了下来。 “说别人借了你的钱,那可得有借据!” “借据倒确实没有。” 洪范回道,明明被问住,脸上却反而挂起笑容。 “荒唐,没有借据,也能空口白话要钱?” 求德冷笑道。 “这倒座院可不是打秋风的地方!” “求管家说得也有道理。” 洪范点点头。 “但我那九十两未到手的月例,如果不是被人借了,难不成是求管家中饱私囊了?” 这诛心之言一出,是要把台面下的事摆上来明说了。 求德脸色一沉,瞥了坐在明堂角落的账房一眼,示意赶紧出去。 待人走后,他才仔细关了房门,回身说话。 “范少爷,月例的事情,不止我一人的手尾,这事咱们都搬不上台面!” 此时屋内只两人,求德便放开了言语。 “范少爷也不必作苦主之势压我。” “求某人这边是谈不上光明正大,但是本该公平分配的推宫丸,范少爷每月都不会拿到下品,让族里子弟们知道了,难道就没有非议么?” “往者不可追,范少爷不如高抬贵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