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来此?”
菩提树上传来慵懒的男声,丧丧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单是听着就感觉神智混沌了一瞬。
朝颜看着微生辞陡然僵住的表情,心中的猜测即将得到印证。
男人没听到回答,也不纠结,反而慢悠悠道:“小陶,你把谁带进来了?”
“不知道这里不许旁人进来吗?”
话语里充满对外人的排斥,但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却能感受到并非如此。
一直带路的雪妖灵小陶回道:“我是被迫的,主人,这些人的灵力您亲自吸吧,我做不到啦!”
“哦。”男人淡淡应了声,许久没有动作。
就在朝颜以为他不会出来的时候,茂密的树叶间忽响细碎的声音。
不多时走出一位头发乱糟糟的男子,穿着一身破旧衣袍,松散挂在他身上。
因其身量过于颀长,显得整个人瘦骨嶙峋,懒散地从枝叶间手脚并用爬出来,整个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人满脸的头发胡子,看不清真正面容,但观其通身气质,倒像是位隐士大能。
抱着有今天没明天,早死晚死都无所谓的人生态度。
他眯缝着眼睛,目光在见到微生辞的时候陡然一怔,好半天才喃喃出声:“我好像看到了我儿子……”
微生辞冷笑一声:“微生寔,原来你在这。”
微生寔:“!”
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震惊:“真是你!”
朝颜:“你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我!我我我!”微生寔手一抖,吊在手指上的酒葫芦险些掉在地上。
“你什么你?”朝颜一把将微生辞拉到身后,抱着胳膊挡在自家恋人身前,目光说不出的不满。
“你自己走得倒是利索,留我家阿辞一个人孤苦伶仃,被阑夕那个坏心眼子的坑害,不能对孩子负责就不要生!”
微生寔瞪圆了眼睛:“哪里来的小姑娘,说话这般……”
“直白!”
他本想说这般不留情面,但一迎上微生辞冰凉陌生的视线,临时换了个词。
阑夕呵呵一笑:“阿姐,大可不必侧面抨击我。”
朝颜斜他一眼:“你从哪句听出我侧面抨击你了?”
话音未落,见阑夕蓦地亮起来的眼睛,语气陡然一转:“明明是正面抨击,贴脸开大。”
阑夕:“……”
微生寔见到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神情局促,握着酒葫芦的手不自觉扣着。
见微生辞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衣袍,不由拢了拢衣襟,偏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时隔十几万年再次重逢的父子二人,见面时竟只有这四个字,外加无尽的沉默。
许是两个人都是沉闷的性子,不爱说话,又许是生疏所致,无话可说。
总之,相视而立的两人,完全看不出重逢的喜悦。
局促且尴尬。
谁也没有率先打破寂静。
朝颜扫了眼微生寔一直梗着的脖子,嘴角抽了抽,终是忍不住出声:“伯父,您脖子不酸?”
微生寔毕竟是阿辞的父亲,虽然一开始带着情绪质问几句,但见两人这么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微生辞心中大概还憋着气,所以一直不曾开口。
又或许是见到自己疯癫的老爹如今过的并不如意,而产生难以言喻的心酸,这滋味不好受。
两个人都难受,便都不开口。
微生寔听到朝颜的话,猛地松了口气,随后竟老老实实答道:“不酸。”
朝颜:“……”这话彻底让您给聊死了。
虽然她的话也是往散了聊,本质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似乎过于呆滞,微生寔主动在前面引路,弯着的脊背不由自主挺直起来。
“我在这里住了十几万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朝颜牵着微生辞跟在后面:“被您养的雪妖灵扣下来的。”
这话言符其实,真的是雪妖灵把冰层嚼碎,跌进来的。
微生寔脚步一顿:“它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些调皮,还望姑娘见谅。”
朝颜:“没恶意会吸取别人灵力?”
微生寔:“呃……”
朝颜抓了把头发,该死,又把天聊死了!
她这张嘴啊!忒不争气了!
“它们吸取灵力是为了我。”微生寔还是解释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瞥了眼微生辞,语气平静:“我体内气息过于驳杂,它们见我难受,便总会去外面吸收灵力回来给我。”
朝颜闻言,挑了下眉,看向雪妖灵小陶,对上对方心虚的视线,便知道方才说的那些有所出入的话,定是它又在瞎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