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梁沉默着,将直视莫江的眼睛垂下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刀,“我两的恩怨先放一放,”他动动嘴唇,慢慢转身面对自己的人马,“原来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你在暗中操控,和逵戊珥勾结的也是你,”他左手举起几张牛皮纸的情报,右手扬起刀叶直指马背上的即俞,“是我太信任你还是太疏忽大意,使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甘当你这个叛党不义的帮凶而不自知?”
“如今你既已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这二十年的悬案也该在今日结了,”即俞终于开口说话,“确实是我送出的情报,也是我在你与八大护法和礼雍言谈之后将他们全部杀死。一是为了灭口,让你的污名得以伸张;二是为了嫁祸,使巫部彻底与你成为仇敌。”
“十五年前我家遭劫难,原来也是你犯下的罪恶?”莫江质问。
“打败昊少禹是击倒咸霍州的最后障碍,只可惜我们并没找到咸霍州遗存的血脉,我只能杀了一户农家和孩子并夫妻二人,然后使抵梁你误以为是咸贲、真华和礼瑶干的,”即俞承认得干净利落。
“我一家在泰扶口被杀的情报也是你故意捏造?”朱老伯问。
“当然,只有这样才可能把你们一步步引入计划好的瓮中。”
“你送给逵戊珥关于洛泽的情报又是什么?(这一情报是姜尚他们在洛泽的天梯工程)”抵梁紧握刀柄。
“此乃机要,恕在下无可奉告。”
“何以做得如此决绝?”抵梁仰天而泣,“想不到,今日需要清理的门户竟然是我一直最信任的兄弟。”
“你错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即俞不紧不慢地说,“当年你一边倒地支持咸霍州首领一统十巫部,各反对咸霍州的其他部首领就责令巫抵部的抵贤清理门户,是我阻止他们说:抵梁一死,巫抵部势必发生内乱,再者,也将失去霞州国的支持,你毕竟是霞州国旬氏家族成员,他们听从了我的劝告,也赞同我的安排。”
“这么说来,我能再活二十几年也全赖你的帮助了?”似乎一切的恶都那么理所当然,抵梁竟无从反驳,原以为应该清理门户的自己,却早就是应该被清理掉的那位。
“既然真正的仇人近在眼前,那还等什么?”
“且慢,你们可不是即俞的对手,别白白送死,等我先处理好内部的叛乱再说,”抵梁伸手挡在莫江前面,要朱老伯和焦龙他们把他拉住,自己往前几步对即俞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别怪兄弟反目,亮出你的武器,我俩无论谁生谁死,都是为巫部清理门户了。”
即俞把手中的长矛远远地扔出去深深扎进草地里,纵身下马,拔出肩上斜背的绿叶三环刀,或许是因为嗜血太多而覆上一层闪光的蓝。莫江见刀,再细看即俞其人,虽比十五年前显得老态肥胖,但尚还依稀分辨得出来,便要冲过去。朱老伯、焦龙和翎公子拼命将他拉住。
“既然大哥觉得错信任我这个兄弟,我也就认了,今日我就与大哥生死线上一决高下,”即俞大步走向抵梁。
“目今之事,概与尔等不相干,别轰上来枉送了性命,”抵梁对围观的兄弟们喊,回头看看莫江。
一场远比此前莫江和抵梁的打斗更加猛烈的厮杀随即开始,刀光掠影的来去之处,两人被层层风沙和飞舞的乱石包裹其中,如蛟龙缠斗,顷刻间天昏地暗。全都被二人的幻影移形迷糊着双眼,谁也看不清二人战斗的细节。不到二十回合,即俞手里的刀便被抵梁打得脱手飞出,抵梁中指食指夹住掠过面前的刀尖,倒转回旋,猛推刀柄尾部,绿叶三环刀便深深插进即俞的左边心房,只剩下刀柄露出在外。即俞还没来得及叫喊,便扑通一声扑倒在乱草丛中不再动弹,刀尖力透背心,在斜阳的余晖下闪着绿光。
部众早就被这场激烈的战斗吓得面面相觑,进退两难,抵梁更没有一句交待的话,拖着步子回到莫江面前,“我身为巫抵部首领,对属下不能明察秋毫,遇事未经分析思考,致使其犯下滔天大罪。我愧对昊府,愧对咸霍州首领,更愧对我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却枉做了这二十几年恶贼强盗,污了自己一生的名节,失了众人所望,”说时,声泪俱下,眼如死灰,双手握紧刀柄,倒转刀尖朝自己腹部猛插进去,鲜血从刃口涓涓流出。
部下纷纷吵嚷着跪伏于地,站前面的就要跑上来,被依然直直站立的抵梁喝住。
“我死之后,由抵律暂代首领之职,巫抵部与四人恩怨就此了结,大家不要为难四位,放他们离开,”抵梁指着一个年轻人交待,脚跟不稳,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几步,莫江焦龙和翎公子上去扶住。
“别因未能亲自手刃仇人而感到遗憾,仇家即死,你家人也可以安息了,”抵梁看看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又转头看着朱老伯问,“霍州首领的孩子如今依然健在?”
“嗯,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朱老伯擦着眼角的泪水。
“那!……我就,可以瞑目了。”
“哈哈,可以瞑目吗?不见得吧!”随着喊声停止,扑倒在地没再动弹过的即俞突然翻身爬起来,像没事人般直挺挺地站定,拔出插进心口的绿叶三环刀,很快恢复如初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