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接在手里翻了翻,摇摇头说:“你这本不好,我那套精装大开插图本的才经典,家里还珍藏一套全本的《剪纸山海经》,不过书好不好对你来说也没多大关系,反正你又看不出个名堂来。”
“怎么看不出名堂来?”我笑着问,“有机会借来看看,真想知道里面的山兽鸟虫、人神鬼妖被画成了什么模样。”
她放下书,又瞟了一眼张吴宇从书页里抽出自己想像画的《鹿蜀》书签,啧啧不已:“插图也是后人据传说而作,不得个考征明证的,就拿天吴来讲吧,天吴在两水之间,是朝阳谷的水神,传说他天性凶暴,不近情理,且八头八尾,那你也认为他真就是这个样子吗?”
“传说如此,是与不是又何以考证呢?”我说。
“都是谬误!天吴就一瘦小个子,鼠眼黑须、青皮脸、尖下巴,常戴瓜帽,穿青服的奸官模样,却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头,”李芯兰回答,又呵呵笑起来,“这书你看也无用,还耽误时间,别反成了书呆子。”
“倒是有趣,要天吴长这样,土蝼也会有它们的王啦?”我笑道,转头看着李芳轻蔑的眼神,不禁惊讶地问,“原来你也叫李芯兰,难怪,总记得报名时册子上有这名,怎么后来就没了。”
“这你都不知道?更别说土蝼有王或者双面兽这样的事情了,”章子群把那书签扔在桌上说,“亏你还爱看书呢?把个鹿蜀画成这般难看模样,我也是佩服不已。要你画钦原不是画成麻雀?”
“没怎么画走样吧!”我自信地回答,转问,“土蝼真有王吗?”
“也难怪你一无所知,因为《山海经》里对蚼蚏只字未提,”章子群笑着回答之后,李芳才解释我问她名字的原因:“我这‘兰’字重了‘龚春兰’的名,再者还有‘龚兰’‘金兰焱’也是‘兰’字,我叹这各天下的父母,亦不相认识往来的,偏又都取了这么多同名,偏又都聚在了一处。因此想换个异样的名儿,恰好偶读到‘我爱幽兰异众芳’的诗句,故而增了名字‘李芳’,后来大家便依此名叫我。”
我疑云散开,觉得非常有意思,便把《山海经》的问题丢弃一边,嘻嘻道:“细细想来真是遍地兰草芳啊!难怪,他们都说王芳此前名叫‘王茹桂’,莫不是也以‘芳’代桂花之馨香?照此说来,岂不应了‘兰桂齐芳’的佳话。”
见我说到遍地兰草芳,龚春兰立即抢过话:“要我们都是花花草草的,难不成你就是那参天的梧桐了。”章子群话未出口便先笑出声来:“只这梧桐却是空了心的,梧桐空了心尚且长成高大样儿,要人空了心,那可怎么活法?”说着大家又哈哈笑起来,我脸顿时便红了大半去。
“空心倒也不怕,只怕是一颗木头的心、铁石的心,多半就浑浑噩噩潦度此生此世了,”李芳故作哀叹地摇摇头,随即又挑开了话题,“这可怎么说得通?我俩又不是一家子的儿女,倘或有机缘结了金兰之情,虽有兰桂之名,本就碌碌之身,也不见得蕊绽齐芳吧!”
“这你就过谦了!”张吴宇说,“我们这群女学生中,论品貌才学,言谈举止,还真除你无人敢言第一呢!”
“你也拿我取笑,”李芳嗔怒道。
我看看张吴宇问:“你只会说别人,却不知你的名字又何解?倘或……”
“恐怕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吧!”章子群忙阻止,待我写写看,说着便取出纸笔来,匆忙写了字藏好。
“我也猜中了,待我也写一个看看,”李芳笑着,章子群写完之后,便把空纸笔递给她。两人随将写好的纸卷好撰在掌心,等我说话。
我便伸手指在杯子里醮了水,顺手在桌面写了个“冉”字。
张吴宇看看说:“倘或名字用这‘冉’字,也是不错,只不知何解?”
“吴宇音同无雨,无雨即晴,唐杜甫有‘地晴丝冉冉’句,故而想到这‘冉’字上来,”我说,“二位可有猜着的?”
李芳和章子群都把纸摊开来,上面也各写了个“霞”字和“静”字,霞本非雨,却又带了“雨”字来,我们便都可理解,只可惜重了王丽霞的名。李芳把写的静字推到棋盘中间说:“也是杜老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无声之雨,不合当一个‘静’字?”
“其实你们都错了,”张吴宇笑着说,“用谐音的‘无’字和‘雨’字就是牵强,应为‘吴地遍玉宇’的‘吴宇’。”
李芳听此,便笑道:“浣纱台上妩媚生,姑苏烟雨何多情?”然后慢悠悠地念:“天吴建宇翎空翔,扶桑城里显文章。若问明日远途事,须逢难后会二王。” 正不亦乐乎,忽见两人并肩嘀咕着从曲径处走来。
“是周雨江和敖登录来了,”龚春兰看着走近的人说完,捏起一颗黑子啪地打到棋盘上,“这一片现在尽归我所有了,你还是认输吧!”
周雨江和敖登录进了亭子,一左一右将我挤在中间坐下。
“听说昨晚你们寝室好不热闹,大半夜还弄得翻了天似的,发生了什么?”李芳问新来的两人。
“没有的事情,我们寝室一向安静得很,”周雨江回答,又看看我,叹道,“害得我们在足球场、食堂找了两圈,原来你和她们在这里,”然后让出石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