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屏息凝神间,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随后,内监高亢刺耳的呼喊声,刺破了长夜的静谧,在宫苑中凄厉地回荡:“西南边境急报,西南边境急报……”
蕙兰心中一惊,手不自觉地护着小腹,缓缓起身,披衣下床。思冰和思菱也已醒来,二人分站两旁,皆是一脸惊恐。
蕙兰神色焦灼地吩咐道:“思菱,速速派人去看,西南那边来了什么消息?”
思菱领命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折返回来。她缓缓走到蕙兰面前,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蕙兰,沉默不语。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和悲痛。
蕙兰心中早已波涛汹涌,暗自思忖此番怕是有大事发生,但仍强作镇定,冷静道:“说吧,本宫没什么承受不住的!”
思菱惶恐地看着她,声音发颤:“娘娘,西南边境急报,五日之前,皇上……皇上在白河附近,被缅族奸细俘虏。缅族以皇上为要挟,要求朝廷割让西南十城,并赔偿黄金万两……”
蕙兰如五雷轰顶,僵立当场,随后踉跄后退两步,颓然跌坐在床榻上。
思冰和思菱赶忙上前扶住蕙兰,哭喊着劝慰道:“娘娘,娘娘,您别急,保重身子要紧……”
蕙兰仿若痴傻,拼命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岂有此理?断无可能,圣上如此骁勇善战,机智过人,怎会被奸细所俘……”
蓦地,她忆起今晚在翊坤宫后殿的庑房内,皇后脱口而出的那句“他不会回来”。
“皇后,理应是事先知悉了什么?若非如此,自边境传来的急报,夜半方传至宫中,她怎会早早就如此笃定圣上无法归来?
再联想她近来的反常,难道,这一切,皆在她的算计之中,皆是她的阴谋?
故而她才如此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全然不屑于装作贤淑温婉,露出狠辣恶毒的真面目,甚至对太后,都表现出毫不掩饰的不敬……”
如此想着,蕙兰的神智登时清醒起来。
“现下,并非沉溺于悲痛之时,圣上被俘,太后病危,若皇后当真起了谋逆之心,那便是灭顶之灾。”
蕙兰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问思菱道:“太后可知晓了?”
思菱噙着泪,低声答道:“听闻驿使分作两拨,一拨禀告了宰相大人,另一拨来宫中,如今,阖宫皆知,太后那边,自然也……”
蕙兰微微闭目,忧心忡忡。不知太后的身躯,能否承受这样的打击。
此夜,宫中颇不宁静,无需多想,对于六宫的嫔妃们而言,都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皇上被俘,不单是国之悲哀,民之痛苦,更是她们的心殇。
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依仗着圣上度日呢?若是圣上果真出事,接下来,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蕙兰思量道:“既已禀告了代为执掌朝政的宰相王渤,想必明日早朝,便会有个定论。当下形势,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求和,二是再战。求和虽失了颜面,却可保皇上无恙;再战虽可扬国威,然皇上……
于我而言,别无所求,唯愿皇上平安归来。”
次日,天色微明,皇后传下懿旨,命六宫嫔妃至翊坤宫共听旨意。
蕙兰自知何事,匆匆梳洗后,便令思冰、思菱搀扶着自己,踏着深秋的寒霜,匆忙向翊坤宫走去。
途中,蕙兰遇着湘妃、婉嫔和杜贵人等人。湘妃消息灵通,从她口中,蕙兰迅速得知,昨夜子时,文武百官已齐聚崇明殿,通宵达旦商议对策。
湘妃毫不避讳,将她们拉至一条竹林遮蔽的小径,低声道:“朝中大臣,现今分为三派。其一力主求和,应允缅族所提条件,派遣使者前往西南,与缅族谈判,以西南十城和万两黄金换回皇上;其一则主战,主张即刻派遣援军赶赴西南,偷袭缅族并予以重创,救出皇上……”
婉嫔忧心忡忡插话道:“依臣妾之见,还是求和为好,如此可确保万无一失。先换回皇上,保住根本,日后养精蓄锐,再夺回西南十城……”
蕙兰看着湘妃,于其严峻神色间,嗅出一丝不祥,赶忙追问:“不是有三派吗?那另一派主张何事?”
湘妃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蕙兰,缓缓说道:“梅妃妹妹确实善于把握关键。第三派,是以护国公与平邑侯为首的几位老臣,他们既反对求和,也反对再战。他们认为割让西南十城有损朝廷颜面,既对不住先帝,也对不住百姓;而此时派兵增援,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皇上被俘,正是军心不稳之时,不宜再战……”
婉嫔冷哼一声,愤怒地说道:“前怕狼后怕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们究竟想怎样?”
湘妃压低声音,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容,阴森森地说:“他们……主张舍小保大,无视缅族的条件,直接拥立新帝!”
婉嫔惊讶得张口结舌:“什么?这岂不是等同于不顾皇上的安危了?缅族若是恼羞成怒,万一……他们……他们这是要造反啊!护国公乃皇后的父亲,他如此提议,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湘妃咬牙切齿道:“他不怕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