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顿时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现场指导员两眼通红地紧紧盯着山下,不相信地紧攥着对讲机,执拗地不断询问:“殷队?殷队!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殷屿!”
对讲机那头安静极了。
一秒、两秒……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沉寂的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信号的沙沙声,一道冷淡沉稳的声音混杂着喘息声响起:“……收到,现在上来。小孩没事。”
指导员愣了一秒,旋即反应飞快地安排道:“收到!b组增援,准备担架!”
他看向还瘫倒在地上的那位母亲,忍不住咧开嘴笑:“听到了吗?都活着,现在上来了!我就知道殷屿那小子能做到!”
等殷屿上来,那位母亲连忙跑了上来。
她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看向面前满脸尘土的男人。
“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救了我的孩子……他是我的一切,真的,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救了我们……”
年轻的母亲不断地哽咽道着谢,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殷屿看向那个母亲,听见对方的话,他目光微微软和下来,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瞥过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那个孩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向他伸出小小的手。
殷屿顿了顿。
年轻的母亲见状也看向殷屿,感激欣喜得就连呼吸都在颤抖。
小家伙执拗坚持地伸着手,一眨不眨地看着殷屿。
过了两秒,殷屿才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孩柔软幼小的手,然后他的手指立即被小家伙软软地抓握住。
他轻扯嘴角,收回手指。
这么小这么软这么脆弱的小家伙,也本能顽强地努力活下去。
“保重。”他朝那位母亲微一颔首。
殷屿转身回到车上,指导员则着急忙慌地招呼救护人员过来察看殷屿有没有受伤。
“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不过嘿,我就知道你能行。”指导员笑眯眯地坐到殷屿身边,他看看殷屿,男人脸上仍旧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表情,他不由笑着撞了撞殷屿的胳膊,“啧,你小子,人都救下了还摆着一张臭脸干嘛?笑一笑嘛。”
殷屿闻言瞥了他一眼,假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又很快抹平。
指导员“啧啧”了一声:“白瞎了你这张脸长那么好看,一整个厌世脸。”
殷屿轻嗤一声。
大车调头下山返程。
其他队员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刚才有多惊险。
殷屿眼皮微跳,一个两个,吵得他头疼。
但是就像指导说的,救下一车大巴的人还是高兴的,即便是殷屿,在队员的叽喳闹腾下也放松下来,微微翘起嘴角。
“我听说这条山路被叫死亡公路,听说当年建山路的时候就塌方过,死了好几十,好多当地人都说晚上不宜开车走山路呢。”
车里的年轻队员卸下头盔随口说道,“那司机铁定不是本地人,不然大晚上的也不会走这条路。”
他话音刚落,就被指导员拍了一记脑袋:“还没下山呢,不许胡扯。”
“嘿嘿,指导儿,你不会信这个吧?子不语怪力乱……”小平头咧开嘴调侃。
话未说完,身下的消防车骤然失控急刹,整辆车猛地翻转腾空,在山路上重重滚了几圈。
殷屿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了车外,狠狠撞上地面。
喘息间,清晰的剧痛令他意识到自己胸下肋骨断插进了肺部,口腔里迅速地漫开血腥味,意味着腔静脉也很可能被刺破……
在急救人员赶到急救之前,他只剩下八分钟,或者更短。
殷屿在心里近乎冷漠地判断着自己的死亡。
他费力抬起脸看向不远处,消防车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燕京发生70……所有单位……发生70地震……紧急出动救援!”
难怪大巴会无缘无故的侧翻坠崖,难怪那片山体岩石会松动……一切都是大震前的预警,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联想到。
他也没有。
他该意识到的。
殷屿不甘地死死抠着地面。
他挪动视线——
前一刻被救出的那对母子还在一旁着火的救护车上。
他的队员倒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满脸都是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再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指导员则半身被压在了车下,嘴里不断地呛咳喷出血来。
“救我……殷队……救救我……”小平头趴在地上,一只眼睛被钢筋径直穿透,但他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朝着殷屿的方向颤抖地伸出手。
殷屿抽动了一下指尖,向那个小平头慢慢爬去,身体上的剧痛和呼吸困难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明他什么也做不了,但他却想着——
殷屿,如果你还活着,你就必须得做点什么,这是你欠下的,这是你活着的意义。
……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生命体通过救援考察任务,反应能力:10分;生存能力:10分;生存意志: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