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堡,厅堂之上。
飞马镖局的镖头和趟子手聚集在东首,阎基与群盗聚集在西首,三名武官与商家堡的少主人商宝震站在椅子之后,还有角落里的书生相公以及独臂人和黑瘦男孩。
诸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火堆旁的一对男女。
阎基惧怕苗人凤不敢擅动,他不动手底下的盗匪自然也不动。
对面原本落在下风的飞马镖局的人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如今领头的总镖头马行空昏迷,没有人做主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
这时本该由总镖头的大弟子徐峥站出来主事,但他这个人实在愚笨,马春花看向他,却只见他一脸地茫然。
于是这个人如其名,色若春花的少女又看看晕倒的父亲,只能咬咬下唇走向火堆旁向那位父亲口中十分厉害的大人物求助。
马春花知道现在破局的关键就在此处了。
“苗大侠,苗夫人……”
她先尊敬地称呼了一声,又简略快速地讲了他们镖局押运镖银,被阎基等盗匪闯进来劫掠的来龙去脉,口齿很是清晰伶俐。
或许是苗人凤的名声太厉害,他方才出手的威慑力又太强,马春花说话时主要看向了同为女子的苗夫人。
尽管这位苗夫人虽然看起来气态温柔闲雅,但周身的氛围好像仍很有一种卓尔不群、与众不同的距离感。
好在,她还是开口应下了这份求助。
“夫君,帮帮他们吧。”
斗笠的云纱下响起一声轻柔地低语,清越似飞泉鸣玉,脆耳如珠落玉盘,飘渺地让人联想到青云出岫,风清月明。
在场之人即便在心神紧绷的情况下都无不精神一振。
好动听的嗓音!
明明只是简短的一句话,从吐字到音节都有种奇异的韵律,令人闻之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绝胜于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当是如此了。
但随着她身侧的苗人凤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将那道纤丽的身影完全遮掩住,原本汇聚的目光便只能躲躲闪闪地移开了。
阎基实在是个很识相的人。
眼看苗人凤要插手此事,他连打上一场努力博一把的心思都没有,就着急忙慌地表示这趟镖银全部奉上给苗大侠。
说完,便带着手底下的盗匪冒着大雨落荒而逃了。
马春花向苗人凤和苗夫人道谢,但脸上的喜色仍然不多,蹙着眉很有些为难地道,“镖银虽有三十万两,但少地太多实在不好和雇主交代,取一……两万两酬谢可好?”
这话说完,苗人凤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必。”
马春花拿不准他是不想拿还是嫌少,正犹豫着是否要再提到五万两,这时他身侧的苗夫人斗笠云纱下传来一阵轻笑声,
“不义之财我夫君不会取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别看我夫君沉闷不爱说话,但遇到这样的事他经常出手,妹妹请放心。”
苗夫人的解释温柔体贴又不失风趣,马春花彻底放下心来,同时为自己的误解感到脸红尴尬。
但说来也不怪她将江湖看的太人心险恶……
马春花余光不禁撇向如今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那个气质儒雅的书生相公,心下暗自嘀咕着果然人不可貌相。
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这边,因此很轻易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马春花以为他这会儿该心虚躲闪,没想到对方却直接走了过来,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笑容和煦。
“苗兄,南夫人,好久不见了。”
苗人凤看向他,依旧是那般冷淡地颔首,但旁观的马春花总觉得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好像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田兄。”
“田先生。”
苗夫人斗笠下的目光也看向对方,温声淡淡道,但嗓音里好像也和之前与马春花交谈时少了那点温柔的笑意。
她想,这人虽然看起来是苗大侠夫妇的熟人,但关系一定不太好,但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马春花能察觉的事,人精似的田归农自然更清楚,
他不在乎苗人凤的态度,但他很想知道此时南兰纤薄的云纱下是何种神情。
两年了。
这是在两年前端午初次相见后,田归农久违地再一次见到她。
两年前原本中秋过后,他就又去了浙南苗宅拜访,原本还想着这一次在苗宅一直住到九月九重阳,到时邀她一同登高。
然而到了苗宅后却被告知主人都出门了。
不仅是苗人凤这个男主人,他还带着南兰这位女主人一起,甚至此后的两年间基本每次田归农前去拜访都是如此答案。
而在去年年底,他卡在年关终于堵住了在家的两人,但出面招待他的却只有苗人凤,南兰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田归农意识到南兰对他的态度有了某种不好的变化。
没想到再见又是这样尴尬的局面,为了防止那女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得不站出来打招呼,一时又踌躇不知该说什么。
但他不说,有人却抢先说了。
从戴着斗笠的苗夫人开口到田归农称呼她本姓“南”,角落里一直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