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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1 / 4)

许使相转身朝向门外, 借灿烂的日光掩饰他的诧异,那句“不可奢求池水至清”已经很贴近他的答案了。

但还是太浅显了,不够具体。

再回过身时, 许之崎已挂上似笑非笑之神情, 其深莫测。

“工欲善其事。”许使相示意乔时为回应下一句。

乔时为晓得这只是引子,遂以疑问的语气应道:“必先利其器?”

果然。

“这世上,多得是有利器藏身之人,缺的是利器出鞘之机,更缺‘游龙舞剑成大事,利器归鞘不伤己’,小子, 办事容易, 成事很难。”许使相点明,“工欲善其事, 先明人、事、权。”

又道:“你随我来。”言罢,已先一步迈出大堂。

朱木碧瓦回廊下,紫袍玉腰金鱼袋, 平覆而过, 甚有穿云破雾之气势。

小青袍紧追后头,千里良驹生逸气, 不肯快性输分毫。

手提一串钥匙的朱承旨气喘吁吁, 熟练跨过栏杆花丛,踩着旧痕抄近道,还是慢了一步。

许使相驻步堂前, 气定神闲:“小子, 腿脚挺麻利。”

“下官今年十六, 正是当跑之年。”

乔时为一抬首, 看到描金的牌匾,雕着“观舆堂”三个大字。定眼一看,右下角还有落款——“朕亲题”。

左右大柱上,则刻着一副对联,其上是“渺渺方舆仰观游天日月”,其下为“苍苍寰宇垂问覆地山川”。

朱承旨打开大门后,主动退下。

乔时为随许使相走进观舆堂,只见北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堂中则只摆了茶案座椅而已。

还有一架精雕细造、铺着软垫的睡椅,可以摇摇晃晃的那种,扶手已被磨得光润。

乔时为以为是许使相习惯躺着观图,结果许使相拉了把圈椅坐下,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竹牌的小篮。

舆图名为《海内华夷图》,覆盖之广已不止“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南及占城,西至西域,四方蕃夷之地皆纳其中。

图中黄河形似“几”字,华夏疆域亦与后世地图有五六分形似。

乔时为严正朝舆图三作揖,一作揖为华夏之疆域,二作揖敬畏天地寰宇,三作揖——制图之人,乃“秦濂”的祖祖……祖师爷。

以步子丈量大地,测制如此一幅舆图,并非易事。

此举全然落入许使相眼中。

许使相进入正题,道:“入朝第一日,就敢当廷高谈阔论治水大事,你小子胆子真够大。”

“不是官家让下官讲的吗?”

“……”换许使相一愣,沉默几息,继续道,“你可知治河工程浩大,旷日持久,所需物力财力绝非毫末?你又可知,事关重大,朝中两府六部、京外各路各府都要参与进来,分工不同,相互掣肘,若是手腕不够,不能统领河务事宜,策略再好也只会酿成塌天大祸?”

为了防止这小子一口噎住他,许使相抢先挂出第一个竹牌。

东墙板子上,“工部”的竹牌居于中。

“古有水衡官,今有都水监,掌管天下河泽之事,听着气派,实则事事处处受人牵制,寸步难行。”

许使相挂上“吏部”的竹牌,继续道:“工部都水监位开封设本监,澶州设外监,黄河两岸又分北都水监、南都水监,下设修河司,职官一百六十余员。治河不同于写文章,要求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可偏偏任官大计掌握在吏部手里。且科考出仕者大多看不起玩水弄泥的职务,视之为‘泥腿子’,被派任水官者,十之七八不得志,未必习知水事。”

若是工部之首腰杆不够硬,单单是人事派遣上,吏部就能够架空工部。

其后是“户部”的竹牌。

“户部就不必多说了,掌支度之职,招募春夫。问题在于,大多人只知问国库有无银钱,溃堤时只知催要拦河物料,却不知户部功在平日。拦河的梢草能一日长出来?竹索能一日编数万条?紧要之时,工序繁杂的埽,又该问谁要去?”

许使相问道:“倘若户部心在别处,不在治河,你猜会如何?”

乔时为还没应声,许使相已经挂上“兵部”竹牌。

“治水河务耗时费力,洪水涌来时,需统管调度数万人,此举如领兵打仗,非一声令下、万人奉行的武将不能胜任。十数年前,也曾有过一回大决堤,便是殿前都虞候领兵堵住了溃口。”许使相道,“兵部纵然已无领兵打仗的权职,但在统管调度上,还是能插几句话、有些见地的。”

“至于刑部和礼部嘛……”许使相悠悠挂上两部竹牌,“刑部虽专以刑狱为事,然巡查埽所,捕盗赏罚,捉贼拦捕兵员,维护日常治安,却少不得他们。”

“每逢冬至夏至,天子例行祭祀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黄河更是尊为天河。若是遇河患灾情凶猛之年,为稳民心,大礼更不可废。是以,礼部也少不了治河的差遣。”

许使相抖了抖篮子里剩下的竹牌,哗哗响,讪笑道:“本官若是把这些竹牌尽数挂上去,与你说上三日也能够。”

他再次说出那句“工欲善其事,先明人事权”,顺带把篮子塞到乔时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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