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谌当然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他是去参加葬礼的。
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云舒。
有些事他希望永远都不要沾到她身上。
他陪云舒吃了饭,然后让人送她回家去,陪她到机场,一边不动声色抬腕看表,一边低声吩咐保镖:“跟紧她,她方向感不好。送到家里,亲眼看到我父母再走,懂吗?”
保镖点点头:“您放心,梁少。一定安全带云小姐回家。”
云舒垂着头,消极抵抗,一言不发。
梁思谌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回去过年吧,我不打扰你和爸妈团聚,我有点事,办完就直接回美国了,这次是真的。”
云舒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叔叔阿姨……很想你。”
他们应该也会很希望和自己儿子一起过新年。
“他们也很想你,如果我在,这个年谁也过不好,所以我不回去了。”梁思谌盯着她,“云舒,这世上不能两全的事太多了,如果你学不会做选择,那你永远都在两难的痛苦里挣扎。”
“可是我不想这样……”云舒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微微弯下腰,把脸埋在掌心,痛苦地呼出一口气,“我们能不能不这样。”
梁思谌安静地等她自己消化,声音平静又决绝:“那你想怎么呢?你想要什么要自己去争取,小舒,我知道你所有的脾性,优点还是缺点了如指掌,但你也同样了解我,我们很公平,我说过,你如果不愿意,可以恨我,讨厌我,甚至用尽一切办法来报复我。”
云舒麻木地垂着眼,想自己大概还是太无能了,她不敢,也不想,总觉得那不是她想要的。
哪怕到了现在,她痛苦极了,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这扭曲的关系给溺死了,但还是什么都不敢,她只想把自己缩起来,祈祷命运巧妙地发生转变,让错位的一切都回归正轨。
梁思谌站在安检前,旁若无人地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地替她捋顺头发别在耳后:“我反而很希望你能考验我,那样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云舒不再争辩,反正也说不过他。
她很累,一种精神上的疲倦,上了飞机就睡着了。
莫名梦到那个叫做嘉宁的小城。
那是她的祖籍所在地,但从出生到这么大,其实就去过两次,一次是母亲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已经没有印象了。
一次是大学时期。
她那段时间其实接到很多次那边打来的电话,但她都忽视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或许也是因为心结一直打不开,所以想要去看看。
可其实到了就后悔了。
他们很热情地迎接她到家里,但一坐下来各种不适就倾轧过来。
“小舒大概是快把我们忘了,三催四请的,都不乐意回来看一眼。”舅舅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和落寞,还有几分不加隐藏的刻薄,锐利的眼神直视他,仿佛是一种指责:真是凉薄啊。
他生病了,白血病,突然念起亲情来,想起自己唯一的姐姐还留有一个血脉,他的亲外甥女,如今已经上大学了,考的是数一数二的医学院。
他辗转找来联系方式,嘘寒问暖,殷勤备至,瞧她反应平淡,怕她误会,特意说:“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有空回来看看。以前你小,两边离得这么远,我们也不敢让你乱跑。”
但刚坐下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打听:“你们学校很厉害吧,那你一定认识很多专家?”
仿佛也自知理亏,努力辩解:“这些年也不是舅舅不管你,实在是日子不好过,你在梁家享福,我们也不敢多跟你接触,生怕人家心里不舒服,怕拖累了你。这些年我们也不敢联系你,生怕人家觉得我们是想占什么便宜,我们虽然穷,但骨气还是有的。舅舅没沾过你什么光。”
他情真意切,说到动容处,还掉了两滴眼泪。
云舒始终淡淡的,心里一片悲凉,茫茫然地听着,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
她忍不住想,母亲去世多久了。
掰着指头算一算,竟然有十几年了。
真是好漫长的岁月。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很希望留在梁家,人对遥不可及的东西,是抱着本能的畏惧的。
她曾经很期盼自己能等来一通亲人的电话,或者谁把她带走,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会很乖的,会努力做家务,照顾自己,也照顾家人,只要给她一张床,一口饭,她一定会努力报答的。
可没有,他们仿佛生怕她黏上他们就甩不掉,那时候没有,后来十几年了也没有,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没人在乎她过得如何,梁家是否是值得托付的人家。
梁家人看她因为母亲去世郁郁寡欢,想要她得到一点来自血亲的关爱,其实打过电话,他们听到是梁家人,急匆匆挂了电话。
叔叔阿姨瞒着云舒,闭口不提,其实云舒恰巧听见了,那一年还小,很多事想不通,既想不通别人都说血缘是最亲的纽带,可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对她避之不及,也想不通为什么梁叔叔和周阿姨愿意收养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后来想明白了,很多人大概生来就是没有亲人缘的,妈妈活着的时候,也没从魏家得到什么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