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前目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
竺远山看着对面握着茶碗的周群,觉得他的沉默变得有些陌生
从前的寨言少语,不过是对外物不以为意的漠然,此时的沉默,却好像对方的心中掩藏着什么,不能吐露。小僮端来一样东西竺远山便道:“对了。
他将那六弦琴托着递给周群:“这是先前在我园中落下的,那晚忙乱,竟忘了归还。
周群接过那琴。竺远山道:“不过现在人已经被你送走了,你就代我转交?还是.....
周群看着那六弦琴,许久后道:“好。多谢。
枕流阁,北苑。周群走进西厢房,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走进这里,
静静垂地的珠帘,半打开的支窗,窗下晒着阳光的软塌,几案上插花的冰裂莹纹白瓷净瓶
床榻上的被褥被掀起半角,仿佛屋子的主人才出去了不久,过会儿就又会回来
只不过周群不许侍女们进来打扫,所以陈设器具都落了淡淡的一层灰
周群将六弦琴放在靠墙的矮案上,坐在床榻上,他察觉到什么,伸手从床下一抽,抽出来许多的封面彩图样式的话本。翻开书页,页纸边角还有油沾的手印,想也知道某人躺在这里,边翻话本边吃点心的模样
“喵。”窗檐上,琥珀蹲着,湛蓝的圆眼看着屋子里的人,
它跳下窗来到周群身边,凑过来,轻嗅了嗅那翻开的书页,随之背过耳朵,拿脑袋蹭了蹭那话本的边角周群垂眼,一页一页翻过去,每一页都停留许久,仿佛这不是用笔拙劣的三流话本,而是他少时读的剑法秘笈。阳光停留在纸面粗糙的油墨字上,分外鲜明。周群终是将一本翻到了底
他看向床边,矮柜隔层里有一个檀木盒,样式简单,不像是这屋子原来有的东西
他拿来打开,一时之间,顿住了。
盒子里很多七零八碎的玩意
一枚干枯的银杏叶,一根猫的胡须,花朵枯萎后剩下的树枝,脆得轻轻使力就会折断,一只稻草绳做的、猪不像猪兔不像兔的玩意周群伸出长指,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任时阑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你不知道吗?小猫掉的每一想胡须都可以许一个愿望。
刹那间,像是所有的画面都在向他飞来。
新婚第一天早晨任时阑倚着门看他练剑的样子,蹲在墙角逗猫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没睡醒的样子,云雾之下他背着陈长约一步一步爬台阶的样子,半夜在这间厢房里,扒着床帐问他的样子。还有满河的花灯,他抬起头,拜托自己跟他牵一会儿手的样子
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他们不过是名不副实的道侣,转瞬即逝的缘分。
周群闭上眼
他走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上京那夜后的第十七年,江广玉回到上京。
这次他却是以庆廷皇室的身份,为自己当年被冤魔修之事翻案
因为牵扯到淮英王,一时间庆廷闹得沸反盈天。最终江广玉得以证明清白,
数月后,他来太白拜访
净练峰枕流阁,北苑的银杏树下,两人对坐下棋
江广玉拈着白子,看向西厢房:“当年分别得匆忙,我竟然不知道,你已经和时阑分开了。
这些年他们虽然相隔甚远,但周群一直都在暗中给他和黎瀛提供助力,却从来没提起自己与道侣断契一事周群手中黑子落盘:“小事罢了。
江广玉:“我来时去见了时阑.....
“那不是他。”周群却忽然打断了他
江广玉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周群:“连川...
周群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想告诉他,现在的这个任时阑,不是那个“任时阑”。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可是他不是那个从灵鹈鹕背上跳下来抱住自己的青年。周群很想要向江广玉证明,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词穷
因为连他自己,都已经渐渐开始记忆模糊一青年贼兮兮的微笑,受了寒冷得发抖时的眉眼,生病时蹭蹭他的手的脸。就连他忘不掉的那个拥抱。那一刻的触感青年身上的温度对方微凉发丝的气味。都在周群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当中。变得越来越淡周群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在敦促差所有人忘记那个任时阑。忘记过去。接受现在的生活
而他为记忆所做的努力,在这股力量面前竟然显得脆弱。
无论他如何的去追索,那张明亮的脸都像云影一样掠过,随着每天的日落隐没下去,仿佛第二天醒来就会彻底消失为什么你们不明白?
也许不懂的是周群
他依旧是那个太白首徒,名剑周群。在外除魔斩妖,光大宗门;在内潜心修炼,指点后进。数十年如一日又过五十年,正魔之战爆发
此时江广玉已登上帝位,成为庆廷第十一位皇帝,号“永元”,黎濠被拜为大将军大司马
神初八百七十五年,魔修入侵庆廷国境,永元帝率大军亲征
周群率领太白门人相助,守住了离魔域最近的婆娑、洞瞿、严提三州。大战得胜,周群被奉为“道尊”。周群回到门派,拒绝了掌门传位给他的提议。此时他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