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寒皱起了眉。
虽说照秦正野的年龄倒推,的确能算出他救人的大概的年份,可近十年来八荒异象频出,他最近恰又不曾闭关,各大宗门城镇接连请他出山清除那些棘手的邪祟,他出门的次数可绝不算少,至于送所救的孩子去他师尊好友处寻求帮助之事……小孩太烦了,他能送就送,绝不会挽留。
“罢了。”江见寒微微蹙眉,“我还是直接问吧。”
王清秋:“……问什么?”
江见寒平静说道:“问我何时救过他。”
王清秋:“……”
这话是能随便开口的吗?!
眼见江见寒已经起了身,王清秋急忙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江见寒的衣袖。
“师弟!”王清秋大喊,“你动动脑子啊!”
江见寒:“……”
江见寒回眸看了他一眼。
这神色极为普通,只是江见寒平日最为常有的神色,王清秋却莫名瑟缩了一些,他急忙松了手,紧张道:“你可曾想过,秦师侄这般仰慕你,你这样问他……或许真会伤了他的心。”
江见寒:“……”
江见寒没有开口说话。
他蹙眉琢磨着王清秋的话语,想着常人若是遇着了这种事,究竟又会如何,可他实在难有感触,顿了片刻,也只是满带着困惑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仍如一潭死寂,全无半丝念想。
他的困惑是徒然。
他不可能知晓常人会如何去想,他也不该知道常人究竟会如何去想。
“……这话是我说得不对。”王清秋一见江见寒举止,心中微微一刺,有些心疼隐痛,立即换了副温和笑意,耐心道,“师弟,你放心,我去问问这旧事消息,你平日多注意他一些,总归是能够想起来的。”
江见寒沉默点了点头。
二人交谈的话语又一顿,江见寒起了身,大约是他觉得此事此事已了,他的困惑既然已经解除,那也是时候从此处离开了。
他与人相处时,常有这般出格举动,王清秋见得多了,也并不觉得讶异,他只是叹了口气,补上一句:“师弟,你若有空闲,偶尔也该去想一想。”
江见寒顿住脚步,回首看向他。
王清秋道:“小秦既是你唯一的弟子,那对你而言,他该与他人不同——”
江见寒:“没有。”
王清秋:“……”
王清秋已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都被江见寒这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江见寒看着他,见王清秋语塞难言,料想师兄应当是没什么话要说了,他便平静点点头,站起身——
王清秋:“……师弟!”
江见寒又顿住脚步。
王清秋:”若在你眼中,徒弟与他人全无半点不同,你又为何要收徒呢?”
江见寒:“……”
好问题。
江见寒也想过。
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已见多了八荒之中的师徒,他门中几位师兄师姐都爱收徒,那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关系,师徒之间本全无联系,全靠师尊一人的付出死撑,若不是闲得发慌,亦或是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喜欢收徒。
王清秋试探着说:“你既然愿意收秦师侄为徒,总归是有些原因的吧?”
江见寒几乎没有过多思索,道:“你们让我收的。”
王清秋噎住。
江见寒又道:“你与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围着劝我。”
王清秋:“……”
江见寒:“已经劝了几十年了。”
王清秋:“……”
宗门中人苦江见寒久矣,可江见寒这性子根源太深,他们费了这么多年功夫都不能更改一二,王清秋便想了个馊主意,觉得自己或许该给江见寒下一剂猛药,干脆给他找个性子极活泼的徒弟,天天黏着他,时日一长,或许会有些改变。
王清秋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定心神,再问:“除此之外呢?”
江见寒蹙眉苦苦思索,想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道:“……打发时间。”
王清秋:“……”
花了江见寒四五倍的时间,才有江见寒这般修为的王清秋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又中了一箭,痛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江见寒又移开目光,看了看立于一旁等候的裴明河,心中又有了颇为不同的想法,犹疑不定道:“别人都有,我也要有?”
王清秋:“……”
江见寒:“若是没有,总觉得有些丢脸。”
王清秋:“……”
江见寒:“既然如此,还是有吧。”
王清秋:“?”
王清秋放弃了。
他看着江见寒的背影,目送江见寒离开,而后深深叹气,无奈朝裴明河招了招手,打算继续为裴明河讲课。
可裴明河也正在看江见寒离去的身影,他方才站在一旁,王清秋与江见寒所言之事,他听得清楚,捧过剑谱到王清秋面前时,他脑中还是江见寒回眸时那吓人的冰寒神色,与王清秋面上一闪而过的惧色。
他知道门中人大多惧怕江见寒,可王清秋毕竟是江见寒师兄,又与江见寒境界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