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洲虽说不是铜筋铁骨, 但也比常人强健许多。在林羡玉连着上了两次朝,第三次就开始赖床,怎么哄都醒不来时, 赫连洲无奈地帮他掖好被子, “没事, 玉儿继续睡。”
林羡玉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着似乎还想挣扎。
赫连洲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玉儿不用担心。”
林羡玉实在斗不过困魔,刚想开口就又睡着了, 赫连洲起身洗漱更衣,走了出去。
这几年大抵是上苍感动于赫连洲和林羡玉的大义, 天公作美,干旱和水灾都少了。灾害一少, 土地就能丰收,各地欣欣向荣, 除了敌国的觊觎,前朝也没什么要紧事。
对于林羡玉定下的月遥国之事,赫连洲没有提出异议, 他让乌力罕全权处理。
早朝结束之后,他让乌力罕留下。
乌力罕问:“圣上, 您的伤恢复得如何?”
“小伤,无妨。”
乌力罕心想:鲜血染红了衣裳,怎会是小伤?他定要让月遥国主付出代价!
“乌力罕。”
赫连洲看着乌力罕紧皱的眉头,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小小年纪, 总是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您怎么也说……说小小……”乌力罕最不愿听到这两个字, 平日里被林羡玉调侃也就算了, 没想到在圣上心里,他也是个小孩。
“你希望自己有多大?”
“和您一样。”
“和我一样承担这么多?”
乌力罕立即道:“微臣愿为您承担,平定月遥,保家卫国,不辱使命。”
“你觉得你要是死在战场上,是让朕感慨一声你真是少年英雄,朕没有看错你,还是断朕一臂,让朕受丧子之痛,终身痛苦?”
乌力罕倏然愣住。
他五岁被族人送到怀陵王府,那时候赫连洲也才十八岁大,赫连洲教他习武,把他带在身边,住同一个营帐。周围的将士们都默认乌力罕是赫连洲的养子,旁人说起时,赫连洲从未否认,但也从未亲口承认。
乌力罕最大的心愿就是得到赫连洲的认可,认可他有能力有资格做他的儿子。
可他还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绩,赫连洲却说,若失去他,便会承受丧子之痛。
所以在赫连洲的心里,他很重要吗?
“圣上……”
“你是大将军,为国出征本就是你应尽之责,不是为了在我面前证明什么。不管你做得如何,在我这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乌力罕如被人施了定咒般僵在原地。
“是因为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吗?你十四岁就上战场了,比我还早一年,战场上经历了那么多次命悬一线的时刻,怕别人说你靠我的关系,每次都冲在最前头,从没喊过苦,受了伤还瞒着我,你一直都让我很骄傲。”
乌力罕的眼眶倏然热了。
他只觉得整个胸膛都在发烫,澎湃激昂,他梦寐以求的那句话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从赫连洲的口中说了出来,在一个寻常不过的白日,他甚至还没有出发去平定月遥。
“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勇猛和忠诚,但你的人生不该围着我转,我希望看到你体会更完整的人生。云清是个好孩子,这三年在你的将军府里照顾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论你喜不喜欢他,都不能让人家平白无故地伤心。”
乌力罕低下头,两手缓缓握拳。
他想起云清离开时的背影。
“喜欢上一个人怎么会是坏事?我如果没有遇到羡玉,也走不到这一步,不是吗?”
乌力罕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赫连洲从未和他推心置腹地说过这么多话,明明是赫连洲站在他眼前,他的脑海中却全是云清。
云清在万朝楼过得怎么样?
他只让人在万朝楼外面盯着,一旦有人骚扰云清,他的人就会冲进去保护云清,可是云清在那里过得还适应吗?会难过吗?
会不会……想他。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南,备马车,我要去城南的万朝楼一趟。”
乌力罕转身望去,看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羡玉,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锦袍,发冠是纯金的,腰间束了一串五彩碧玺,日光下流光溢彩,粲然夺目。
他成了林巡抚之后,就很少这样打扮自己,突如其来穿上这一身,不光是乌力罕看呆了,就连赫连洲都微微愣怔。
林羡玉朝乌力罕斜觑了一眼,冷哼道:“有人对共处三年的朋友不闻不问,本大人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乌力罕哑然。
“本大人今天就微服私访一下万朝楼,某人千万不要跟过来,毕竟某人说了,他的命属于大裕,不属于他自己,既然如此,这些凡尘俗事也与他无关。”
乌力罕忍不住腹诽:穿成这样,算什么微服私访?
林羡玉看了赫连洲一眼,赫连洲朝他勾唇,林羡玉来不及对他笑,就摆出一副冷淡的面色,一扭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声宝石碰撞的轻响。
乌力罕站在原地。
他想跟上去,却没人给他递台阶。
“跟上去,保护皇后的安全。”赫连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