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寂静无言。
他心里还是觉得感怀,朱元璋多英雄的一个人,还是被老婆骂哭,还只能躲起来偷偷红着眼眶,不好出声,被人瞧见丢人。
像是一只委屈巴巴抿着飞机耳的大老虎,看着太好玩了。
“娘!娘!我爹要揍我!”
朱标一开口,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几个弟弟都这样喊,当看见马皇后挽着袖子怒气冲冲地从拐角处出来,就知道这招是真的好用。
他得极限召唤他娘,要不然真会挨揍。
马皇后柳眉倒竖:“朱重八。”
“妹子,”朱元璋表示不服气:“这小兔崽子敢嘲笑我,不行,咱非得揍他一顿。”
嘲笑就算了,还敢跟他娘告状,根本忍不了。
马皇后回头就抽出一根横木,递到朱元璋手里,冷笑:“揍,揍不死他我揍死你。”
朱元璋:……
朱标:……
“娘,你今天这套衣服真漂亮,头上戴的花也漂亮。”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可恶,差点忘了他家是会男女混合双打的。
马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顺手抽走朱元璋手里的横木,笑着道:“坐。”
朱元璋顿时露出个笑脸,乖乖地坐下了。
朱标:……
他这如履薄冰的一生。
在这转一圈,差点挨了顿揍,朱标登时安静如鸡,给马皇后捏着肩膀,笑得特别乖:“娘,你和爹为啥吵架?”
他还是想吃点小瓜。
“今日伯温求见你爹,说了关于封王就藩之事,你爹当时就翻脸,叫侍卫把他压下去打入牢狱,这天下尚未平定,就残害功臣,往后叫旁人如何评价朱氏大明。”
马皇后说起来,也是惆怅得不行。
“他到底说了什么,教你情绪波动这么大?”当了帝王以后,朱元璋就愈发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动怒也是龙威赫赫,哪有她方才看的恼羞成怒的时候。
朱元璋皱眉,不肯说话。
“爹,你说说看,我和娘也能顶个臭裨将给你出出主意。”朱标温和劝慰。
在他心里,只有朱元璋给别人弄哭弄死的份儿,哪里能想到,他还会被人弄哭。
朱元璋沉默片刻,看着马皇后包容担忧的眼神,和朱标那不解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刘先生所言,句句都往我心坎里扎,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当时。
一大清早,朱元璋的心情还挺好的,毕竟大儿子争气,知道体恤百姓,知道自己读书习武,样样不让他操心。
国事也没什么烦忧的,甚至能腾出手来大练兵,一手防备倭寇,一手北伐。
但刘伯温进了武英殿,就开始大放厥词。
“陛下,若分封藩王,恐尾大不掉。”
朱元璋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
在他心里,朱标是他最重要的儿子,是他的皇位继承人,他这偌大的家国,最后都是要交给朱标的。
但不代表着,后面的很多儿子都要放弃,他亦要考虑,他其余的儿子、女儿也要过日子,享受优厚的生活。
要不然他朱元璋起兵造反干啥。
直接回家种地去了。
就算回家种地,也得一家子父子兄弟都去。
“先生慎言!”朱元璋愤怒地一拍桌子。
然而——
刘基并不为他的愤怒所动,依旧跪地,沉声道:“并非老臣危言耸听,只是从汉、晋之时,汉之七国诸王,都是景帝的同祖子孙,在削弱他们势力时,也刀兵相见。而晋亦是,不过几代过去,就相互攻伐不止,成了刘、石大患,由此可以见得,分封藩王若是逾制,祸患立生。”
刘基说完,便趴伏在地,不敢动弹。
朱元璋听罢,登时一拍桌子,愤怒道:“离间我亲儿骨肉,其心可诛!”
刘基再一俯首,低声道:“陛下,如今太子身子康健,自然能压制兄弟,倘若万一呢!”
朱元璋登时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说旁得倒还好,一提朱标,他就担心一语成谶。
气的跟什么一样。
他老朱届时年迈,死不足惜!
可他家老大尚且年轻,光是想想老大没了,他就觉得心口一阵窒息的痛,实在难受得紧,想想上朝时标儿还在偷偷打盹,突突作痛的神经才缓和些许。
标儿尚在,还学会了浑水摸鱼。
他不想听这些,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别对他儿子好就算了,还要说些标儿不好的话。
这些话如同一棒槌,将他的理智敲个稀巴烂。
“刘伯温!咱待你不薄!你怎么如此行事?”朱元璋愤怒至极,反而平静下来。
他沉声道:“没有倘若,看来是咱对你太过宽容,才让你信口雌黄,来人!摘了他的七梁冠,压入诏狱。”
朱元璋面色冰冷。
刘基沉默地被压了下去。
朱元璋在武英殿中坐了一会儿,还是心神不宁,刘基除了谋士的称号,还有神算子的称号,越想越慌,越受不了,就忍不住来坤宁宫找妹子。
然后就被妹子骂了,情绪激荡之下,没忍住红了眼眶,却被这小子给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