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丝的杀人宣言在身边回响,但阿里安娜发现她的声音正在逐渐轻微。
自己就像沉进了海底,那些声音与自己相隔整个海洋。唯一在脑海里回荡的,只有疫医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我没有时间来教导一个没有心的人。”
冷。就像小时候偷偷打开的窗户,冷风将风雪灌进了自己的房间,壁炉的温度从身边消散。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下意识的活动中,关节处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相当讨厌的声音,自己的身体如今就像一个破碎的玩偶。玩偶,没有心。
帽子上的细长翎羽,随着主人的低头倒伏,就像一只低迷的孔雀,在为某人悲伤。
“安娜,你也说句话啊,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合适?”碧翠丝的言论引起了妮娅的不满,但是心急的妮娅忘记了解释,只是在和碧翠丝争辩着。
话题转交给阿里安娜,争论的双方都保持着缄默。
像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像是熄灭灵魂的最后一丝火花。
阿里安娜的声音里带着落寞和空洞。
“也许……这……很合适,疫医……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和脆弱的骨头待在一起。
阿里安娜的失落熄灭了碧翠丝心里的怒火,她看着独自站立的姐姐,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埋怨。碧翠丝轻轻搂住了她,良久,她的嘴唇紧咬,轻轻在阿里安娜的身边呢喃。
“你真的甘心吗,我执拗的姐姐。”
“你说过的,碧妮,我没有感情。我所感受的一切,只不过是生前遗留的记忆而已,一种甜美的幻象。”
“我骗你的,安娜。感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它可以是一种想法,一个动作,一丝冲动,也可以是,一段幻象。如果你不能相信自己,那就请你相信我,安娜。我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我有心,我知道,那种金光闪闪的像是水晶的想法比任何东西都有价值。至少,在我的眼里,安娜你是闪闪发光的。不论结果如何,请不要给自己遗憾。你已经死了,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我还记得你曾经翻过窗户,摸着瓦砾,去抚摸停留在楼顶的杜鹃。我的姐姐,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你害怕的,你一直是我们中最勇敢的那个,你努力想要模仿母亲的样子,这些我都看再眼里。安娜,能请你,再勇敢一次吗,为了自己……”
沉默。
“……碧妮,今天晚上的演出你要帮我取消了。”阿里安娜又变回了当初的月光,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要去找学者老师。”
阿里安娜明显感觉到了碧翠丝的颤抖,但那双搂着她胳膊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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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医的戒指上有着学者老师留下的魔力印痕,学者老师一定可以帮助我,找到疫医的位置。”阿里安娜像一阵轻风在走廊中走过,“碧妮,其实你不用跟过来的。”
碧翠丝的身体颤抖着,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哪怕是学者老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到了。”碧翠丝的身体变得像尸体一样僵硬。
她看着面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砖墙,惊慌地看着墙壁中心的那一个灵魂印记。
阿里安娜点了上去。
两人被传送到了一个温暖的书房,穿着亚麻长袍的学者先生正在勾勒新的卷轴。
学者的面具上,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安娜,和小淘气,欢迎你们来我的书房,你们的技巧并没有疏漏,我很欣慰。”
“安乐,老师。”
“安安安乐,老老老老师……”
学者无奈地扫了一眼口吃的碧翠丝,“想要泡茶的话,餐具还在原来的位置,是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需要我解答吗?”
“老师知道疫医的真实身份吗?”
学者听到阿里安娜的提问,放下了纸笔,他的视线停留在阿里安娜的面纱上,没有答复。
“老师,我想知道疫医的位置,您可以帮我的,您是传送法术的大师,您可以,让我去看看他吗?看看真实的他。”
“安娜,你和疫医,并不合适。你们的种族就是最大的限制,疫医只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他和柏拉图可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而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物的处境与你一样。”
“我想去尝试……不论如何,我不想什么都不做,静静接受失去。”
“……你们的关系,不异于飞蛾与火。”
“我有不得不烫伤自己的理由。”
“不,我的意思是,莱尔·布勒先生才是那只飞蛾。”学者先生站起身,就像过去常做的一样,追踪空间的蛛丝马迹对他来说是一个简单但又浪费时间的事。
“我其实不看好你的选择,安娜。哪怕莱尔接受了你,他有着自己的世界,你们注定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现实里,可没有实现愿望的魔法。”
“那就求助神明好了。”妮娅伸展自己的触须,从阿里安娜的骨缝里钻了出来。新形态的妮娅朝着学者先生挥了挥手,接着紧紧抱住了阿里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