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心里“噔”地发出一声闷响。
他几步走上前去, 从桌面上拿起微型投影仪,迅速将它关闭了。
“虚”的脸消失在光屏上。
绿谷出久决定先发制人:“死柄木,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应该这么问你吧。”死柄木弔的目光朝绿谷出久斜过来,意料之外地, 神情十分平静:“天人胁迫你前往宇宙中转站的事,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的视线将绿谷出久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受伤了吗?”
绿谷出久自知理亏,因此并未反驳死柄木弔的话, 只答道:“没有,安全逃离。”
说完,他看了眼被丢在一旁的立体投影仪:“你……都知道了?”
“嗯。”死柄木弔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用缠满绷带的手撑着下颌, 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淡漠神气: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看来他们会死也不全是我的责任。”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死柄木弔抻直了嘴角。
他的脸浸没在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五官深邃、目光深沉, 表情像塑像一样冰冷僵硬。
死柄木弔的嘴唇抿得很紧, 唇周几乎不带一丝血色。
在死柄木弔记忆里窥见的场景,又一次闯入绿谷出久脑海中。房屋、花园、街道纷纷在面前分崩离析, 家人也被“崩坏”撕裂,化成一片飞溅的鲜血。
绿谷出久犹豫半晌,试探地朝死柄木弔走去,在他身旁坐下。
绿谷出久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死柄木弔也不是需要别人安慰的性格。因此, 他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 劝说道:
“死柄木, ‘个性暴走’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当时只是受增幅剂影响了……”
当他的手碰到死柄木弔肩膀时,才发现他的皮肤非常冰冷,几乎感觉不到人体的温度。
现在的室温仅有十五度,实验室内并未打开暖气,干燥却寒冷。死柄木弔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线衫,根本不足以抵御地下室的寒气。
绿谷出久顿时皱眉:“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伸手握住死柄木弔的手腕,发现他指尖的温度比肩膀更低,寒意穿过绷带传递到绿谷出久手上。
“——怎么不开暖气?实验室太冷了!”
绿谷出久四处张望,找到了放在实验台上的空调遥控器:“我去把温度调高一点。”
就在绿谷出久松开死柄木弔的一瞬间,死柄木弔反手拽住了绿谷出久的手指,将他牢牢握在手心里。
绿谷出久的手被他冰冷的掌心包围了。
死柄木弔握紧绿谷出久的手,隔着一层绷带,和他十指相扣。死柄木弔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却有力。
绿谷出久面色无奈:“又怎么了?”
死柄木弔没有回答他,只收紧手指,像是想将绿谷出久的手嵌入自己掌心中。
此时绿谷出久和死柄木弔相距不过二十厘米,足以看清对方挡住眼睛的细碎发丝、脸上细细的小汗毛,呼吸拂过彼此鼻尖。
死柄木弔凝视着绿谷出久,眼周布满“崩坏”造成的浅浅疤痕,双瞳像清冽的红酒。
“下次别再那么冒失了。”
死柄木弔将绿谷出久拽向自己,上半身朝他倾过去,与他额头相抵。
绿谷出久嗅到了死柄木弔身上洗衣液的淡香,他蓬乱的银灰色短发碰到绿谷出久的脸颊,有些痒痒的。
绿谷出久头发上沾着硝烟和灰尘的气味,两人的发丝相互纠缠,难以分开。
绿谷出久也望向死柄木弔,他们四目相对。
死柄木弔眼睛底下盘踞着淡淡的黑眼圈,眉骨很高,衬得双目更为深邃悠远。
死柄木弔拉着绿谷出久的手,将他手背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绿谷出久感觉死柄木弔的皮肤渐渐温热起来,终于有了人的正常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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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绿谷出久照常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巡视。
因为英雄制服过于惹眼,他通常都身穿便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藏匿在人群中——今天也没有例外。
中午的东京阳光明媚,温度渐渐升高。绿谷出久看了看时间,距十二点整还差九分钟。
他转身走进身旁的汉堡店,拉低帽檐,买了一份猪扒汉堡单人套餐。
绿谷出久端着餐盘在汉堡店里扫视一圈,向靠窗的单人桌走去。这个位置视野良好,恰巧可以看到窗外巨大的广告屏幕,屏幕下方有轮播文字新闻。
这条街区靠近宇宙中转站,穿过高楼大厦,隐约可以窥见中转站的一角。
宇宙中转站已经恢复了正常运作,空中依旧舰船如梭。不过来往的商业舰队之间,多了不少警卫战舰。
因为一周前的袭击事件,天人再度加强了对反抗者的抓捕力度。
仅仅昨晚,就有近百东京市民因被怀疑是“黑棺”的支持者而遭到逮捕,被关入天人管辖的东京监狱中。
而在东京市以外,死秽八斋会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少死秽八斋会的组员被无故逮捕,统一送到东京监狱刑拘。
绿谷出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一条消息从屏幕上端弹出: